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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棵棵果樹都掛滿了白花,猶如臨時搭成的白『色』大祭壇,裝飾著一個個花園。這裡象是有隆重的節日似的,人們在固定的時節,從老遠趕來欣賞這奇特而富有詩意的、短暫的地方節日。但這一次節日卻是大自然的饋贈。櫻桃樹開滿了白花,就好像穿著白『色』的緊身裙,夾雜在那些既沒開花也沒長葉的光禿禿的樹木中間,在這仍然透著凜冽寒氣的晴天,遠遠望去,會以為望見了一片片白雪,別地方的雪都融化了,唯獨灌木叢後還殘留著白雪。高大的梨樹環繞著一座座房屋和一個個普通院子,梨樹的白花開滿枝頭,形成了更加廣闊、更加單一、更加奪目的白『色』世界,彷彿村裡家家戶戶都在同時舉行第一次領聖體儀式。
在巴黎郊區的這些村莊,各家門口都保留著十七或十八世紀的花園。這些花園原本是皇親國戚的管家和寵妾們的“遊樂園”。園藝匠利用比路面低的花園種上了果樹(也許僅僅保留了那個時代的大果園的佈局)。梨樹栽成梅花形,比我以前見過的梨樹行距要大一些,但梅花瓣更加突出,中間隔著低矮的圍牆,形成了巨大的白『色』四邊形。太陽在四邊形的四條邊上留下了或明或暗的光線,使這些沒有屋頂的『露』天房間看上去就象在希臘克里特島可能見到的太陽一樣;陽光或明或暗地照『射』在高低不同的臺地上,猶如在春天的大海上嬉戲,使這裡那裡湧出一朵朵亮晶晶、『毛』絨絨的白花,而泡沫四濺的白花在蔚藍的樹木織成的透光的柵欄中閃閃發光。看到這番景緻,人們又會感到這些『露』天房間很象一個個養魚池,又象海上圍起來的一塊塊捕魚區或牡蠣養殖場。
這是一個古老的村莊。村公所看上去破破爛爛。金黃『色』的磚牆,門前有三棵梨樹,充當奪彩竿1和旗杆。樹上彷彿裝飾著優美的白緞子,好象在慶祝當地的一個節日似的。
1杆頂懸掛獎品,杆上塗了肥皂,讓人爬上去奪獎。
一路上,羅貝不停地給我講他的情『婦』。我從來也沒有見他對他的情『婦』如此深情。我感到他心裡只有她一個人。當然,他在軍隊的前程,在社交界的地位和他的家庭對他並不是無關緊要的,但與他的情『婦』相比就不算什麼了。他的情『婦』才是頭等重要的人,蓋爾芒特家族和地球上所有的國王都不能同她相提並論。我不知道他心裡是否明確他的情『婦』勝過一切,但他只注意同她有關的事。有了她,他才可能有喜怒哀樂;為了她,他甚至可以去殺人。在他看來,真正有意義的、能使他動心的事莫過於他的情『婦』想要、並將要做的事,他情『婦』頭腦中思考的問題,他最多也只能從她額頭之下、下巴之上這個狹小的空間的表情中猜到一二。他辦事向來合情合理,可是他卻盤算著和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結婚,目的卻僅僅是為了能繼續供養並拴住他的情『婦』。假如有人心裡嘀咕,他這樣做要付出多大代價,我相信代價之大是誰也想象不到的。他不娶她,是因為實用主義的本能告訴他,一旦她不再對他有什麼期待,她就會離開他,至少會隨心所欲地生活。因為,他必須讓她永遠處在等待中,從而把她牢牢拴住。因為他推測她可能並不愛他。當然,被叫做愛情的這個通病可能會迫使他——就象迫使所有的男人一樣——不時地相信她愛他。但他心裡很清楚,即使她愛他,也不能消除她從他那裡撈錢的慾念,一旦她不再對他有什麼期待,她就會立即離開他(他想,她的文學界朋友們的理論害了她,儘管她愛他,還是會離開他的)。
“如果她今天表現好,”他對我說,“我就送她一件禮物,她會很高興的。是一串項鍊,她在佈施龍的店裡看到過。要三千法郎,就我目前的經濟狀況,嫌貴了些。可是這個可憐的寶貝生活中沒有多少樂趣。我一買她會高興得心花怒放。她向我提起過這串項鍊。她說她認識一個人,那人也許會給她買。我不信真有其事,但我還是同佈施龍(我家的供貨人)說好了,讓他給我留著。我一想到你就要看見她了,心裡就高興。她並不象雕像那樣完美無缺,這你知道(我看得出,他心裡卻認為她十全十美,他是為了使我更讚美她才這樣說的),但她有非凡的判斷力。在你面前她可能不大敢說話,但我一想到她以後會同我談她對你的印象,現在就感到心裡樂滋滋的。你知道,她講的話可以使人進行無窮無盡的想象,真有點象特爾斐城的女祭司1!”
1特爾斐是古希臘城市,建有阿波羅神殿,傳說神殿的女祭司能傳達阿波羅的神諭。
我們沿著小花園朝她的房子走去,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因為花園內的櫻花、梨花琳琅滿目,銀光閃閃,晃得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