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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猛地狠狠往後一撞,張了張口,卻沉默下來。
她收起地上散落的十幾顆珍珠,交於他:“韓鈺,你以為,鮫人是沒有感情,沒有真心的?你覺得湘韓院的那位是你的兄弟,你要好好護著他,那麼,挽芳華里的我是誰呢,你究竟把我當作甚麼了?”
她將鬱結在胸口的心血壓下,與他道:“你要甚麼,我能給的都給你,但是,韓甄,我再也不欠你了。”
他不知道,這是往後的歲月裡,她在世上最後同他說的最後一句柔情的話。
那日後,接連的供血,加之一身癆病,她倒成了那個走幾步就要喘一喘,風吹一吹就要扶著棵大樹歪一歪的人兒。
那日後,左近的光景人情無甚變化,只是美人從此不展顏。
看到這裡,玉袖咬著手指,暗暗佩服韓鈺的心思果然縝密,計劃也周全到位。他曉得,世人的血普遍沒甚麼用,除了能令他們活著。若要治疑難雜症,無非是那些存了上億年的天神。但這類天神,寥寥無幾。玉袖記得大羅宮住了兩位,剩餘不到十位,大多避世在天地間的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中,哪能容易叫人尋到。排去這個可能,另一條可能,便很有可能。
東海之濱,有族鮫人,常年處海中,心血的度數比凡人,甚至神仙都低。玉袖也是聽聞,鮫人血,飲一口,長十年,治百病,不落根。當然,無人能應證這個傳聞,以至於大家普遍覺得,這個傳聞偏題了。
但這個偏題的傳聞,傍今卻在韓鈺手裡能正一正其名,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也可以說是他手段高明。
再回到畫面上,韓鈺不曉得從哪兒請來了個道士,長得冷麵也冷心,一副不食人間煙火,即便四海枯竭滄海桑田都無關與他的模樣。道士曉得韓鈺要用鮫人血救他的胞弟,憑藉多年出餿主意的經驗,便道貌岸然地囑咐韓鈺,離心口越近,造出的血必定越好,是以要扎,就要往心口扎!
玉袖在心裡狠狠鄙視了他,和他的祖上十八代。她怎麼瞧他,怎麼不順眼。復想起之前形形□的道士,不拘是那軒轅丘上的那一遭兒,還是鎮上瞎道的一派忽悠,心裡很不受用,便讓嘴一逞爽快,脫口道:“又是個臭道士。”
鳳晞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她感到一絲涼意,斜眼覷了覷鳳晞,打了個哆嗦,嘿然笑笑:“誠然,我說的不是你。”
鳳晞面無表情道:“誠然,我是個道士。”
她:“”
雖則韓鈺對慕蝶的這份感情裡,確然是裹了一層蒙心豬油,但玉袖覺得這樁事尚未能蓋棺定論。
以她見大哥多年在風月戲裡打滾的經驗來看,韓鈺成親那夜的款款深情,和往後年歲的體貼,皆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即便韓鈺是天生的紅牌戲骨,可所謂日久總會生情,也所謂入戲容易,出戏難,假戲真做也未可說。
雖然從古至今,但凡愛情貼上了利益的標籤,不拘是書面上還是口頭上,皆會令這段情蒙上一層灰。我們莫能曉得,究竟是愛了才利用,還是利用了才開始愛。可不論是前是後,總算我們愛過。
韓鈺真的只因慕蝶能救韓甄才娶她的,玉袖打心底沒能接受。她從慕家的這樁事瞧來,韓鈺在衛國很有幾分能耐,這個能耐雖不知底,想來是比慕家更高明幾分的。有這樣幾分高明的韓鈺,不必興興兒地將人家姑娘娶回來,再興興兒地騙人家幾碗子鮫人血。他大可從開始便用威逼利誘的手段,也能達到這個目的,委實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玉袖在心裡深嘆,老祖宗說男人心海底針,果真是不錯的。
她將這個想法告訴鳳晞,他卻盯著自己,看了許久,眉梢似挑了一層雪,眼眸黯然道:“你看別人倒清楚,怎麼落你自己身上,反應恁樣的遲鈍。”
他說的,她有些不懂,好心同他磋磨意見,他卻愣說了一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跑題跑得忒嚴重。
鳳晞嘆了聲道:“袖袖,有時候覺得,你在耍我,快被你氣死了。”
她想了想道:“我這神仙沒甚麼優點,最大的優點,便是能氣死人。”
他撐著額頭,一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形容。
慕蝶每日如受煉獄酷刑,不日便起了燒,拂上去的感覺,猶如將手直截放火上烤。韓鈺一來怕將她折騰死,二來看韓甄倒很有幾分起色,便想將取血的事放一放,倘或有個萬一再取不遲。便吩咐人好生調養他們的韓大奶奶,哪起弄子敢在奶奶面前支大架子,便送他幾條荊滕子吃吃。
下人們應了個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