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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一些事——太后當年也是太子妃,卻不曾當上皇后。如今景王被冊立為太子,他的生母尚在,卻同樣未能被立為皇后。如今雲嵐雖被選為太子妃,但日後同樣未必會被立為皇后。且當太子仍為太子時,他為宰相,翁婿之間利害相關。可當太子即位為天子後,時移勢易,父女夫妻之間勢必有諸多利害糾葛。若雲嵐求的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怕是難以如願。但若只求現世安穩,則猶可企及。只是不免要稍改一改性子。又說到太子的性格,夫妻之間相處之道。
雲嵐心中苦恨未平,波瀾再起。
——她所求的當然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啊!
然而父親和母親的話,究竟誰更可信些,她其實已有定論了。原本母親為她描繪的圓滿畫卷,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假象——縱然不是假象,背後怕也墊著她那些被毒殺的阿姐、庶母、異母弟妹們的屍骨。在她家猶然免不了,何況是嫁入深宮?
她心中所念所願的美滿,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腳踏屍骨的圓滿倒是差可謀求,可她又豈會折節而為之!
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著實是幸事。
……此生便求不違本心、安穩無愧吧。
她便說,“女兒明白了,必不會辜負父親的教誨。唯求女兒出嫁後父親能愛護阿孃。阿孃糊塗莽撞,不似父親這般能牽掛周全許多人。還求父親念及夫妻情分,耐心規勸引導,勿加捐棄。”
歸來只略歇了個晌,便有使者前來相請——卻是太子得知柳世番回京,邀他前往春明樓一會。
柳世番只能稍作休整,前往赴約。
隨使者來到春明樓,推門便見屋裡兩個少年正臨窗對談,窗外碧玉柳絛婆娑招展,玉帶白橋橫臥碧波湖上。柳世番早知太子爽朗清舉如巖上孤松,更兼身份尊貴聰明過人,少有同齡少年能站在他身旁而不失色。可此刻他身旁少年卻也同樣軒軒如朝霞濯濯如春月,竟絲毫不落下乘。身上內斂的銳氣還比太子的招搖更得柳世番青眼一些。
待細看他的眉眼,卻沒由來的心裡一驚,心想這姿容氣質竟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李沅見他在意,笑著起身介紹,“夫子,這是我十四叔,寧王李怡。”
柳世番恍然——原來是他,那確實見過不錯,早些年先皇常將他帶在身旁,只是那時他還小,尚沒這麼顯眼。
互相見禮之後,太子便笑道,“現下向夫子請教國是,夫子可願意教我了嗎?”
柳世番卻也不同他調侃,堂堂皇皇一句,“一如既往,知無不言。殿下請講。”
李沅腹誹——什麼叫一如既往啊!早先你可沒知無不言。但對著個正氣凜然的八面玲瓏著的夫子,還真沒法厚著臉皮繼續和他套近乎。
李沅便也直奔主題,“依夫子看來,如何才能儘快平定叛亂重整山河?”
柳世番竟沉默許久,才問道,“不知殿下說的儘快,以幾年為期?”
“……年內不成嗎?”
柳世番搖了搖頭,嘆道,“年內不成,甚至十年內也未必能成。殿下說盡快,然而臣斗膽——殿下欲平定叛亂重整山河,則務必盡緩,做好功成不必在我的準備。”
卻出乎柳世番的預料,眼前兩個少年都沒有流露出震驚、不服、惱怒不信的神色,反而相互一對視,俱都如確認了什麼一般,沉寂下來。
“夫子為何這麼說?”
柳世番道,“殿下可知此刻的局勢?”
李沅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時,歷經六年平叛,朝廷終於接掌了昔年割據稱雄的河朔三鎮。而此時三鎮全數再度叛亂割據,裴相公討伐之卻無功而返,六年之辛勞盡付諸東流。
柳世番又問,“殿下可知,早先平叛花費幾何?”
李沅默然——府庫枯竭,民力耗盡。裴相公之所以無功而返,也因朝廷財力支撐不了長久作戰。
“那殿下可知,三鎮兵亂早已有之,為何先德宗、順宗朝不加討伐?”
李沅已明白了他為何說“功成不必在我”。然而對他這樣的男兒來說,生不能慷慨壯麗建功立業,卻只能灰撲撲的為後人栽樹搭橋,還真有些不是滋味。卻依舊問道,“那夫子覺著,當務之急是什麼?”
柳世番沉默許久,才道,“殿下覺著,藩鎮作亂的根源是什麼?”
李沅不由看了看十四郎,道,“此次叛亂,三鎮有兩鎮都是兵將殺了藩帥,自立為帥起兵作亂。唯成德是節度使反叛,然而也唯成德最有議和之心。故而亂源不在於藩帥,而在兵將。他們無身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