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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聲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冷,有些空洞,金蓮面具下,他陰騭妖冶的眸中更是閃過了暗芒。
直是過了半晌,才聽他嚼著冷笑厲聲地譏諷出聲道:“王玉溪,咱們各取所需,也算盡了同門之誼!如此互利互益,你竟覺得不妥?難不成,你還要忠於你那君王昏聵,積難成山的母國麼?如此!日後便有你後悔的了!”
竹海之中,暗夜如織,風聲蕭蕭,靜肅如暗潮湧動的河。風淺樓的冷厲的笑聲久久縈繞在室中,如藥泉中墨黑帶綠的池水,陰蟄如幽谷,詭秘亦驚心。
轉眼,他的身影便隱進了漆黑的夜色之中,紅衣翻飛好似流光,眨眼就已不見。
一切,都好似是從未發生過似的。
這天夜裡,周如水輾轉反側。風雨悽迷中,呼嘯的風聲也仿若是天在嘆息。人生坎坷,命運多舛,一個小姑子的力量終究會有多大?所謂的“黃粱夢”又是否真的能讓人如願?而’兩世輪迴’的周如水,她發自心底的願望又到底是甚麼?卻直到人生盡處,當她幡然回首,又是否,是否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呢?
雲天粒Я'漏微光,疏懶惟添睡思長。枕上隔籬聞鳥語,半殘秋夢更悠揚。
這個沉悶的夜終是過去了。風雨悽迷中,木靈竹海被一把大火燒為了灰燼,百年竹海毀於一旦,連同那座不為人知的隱秘別莊,連同那些不與外人道的吞天辛密。
誰也不曉得,周如水也不曉得,已有人將狂妄的目光盯向了鳳闋。更無人會知道,他們何時,會將目光盯向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身兼重擔的周國公主周天驕的身上。
☆、第59章 徽歙朝奉第四十七章
近些天來,天氣悶燥,熱風拂面。
自周天驕回行宮後,餘嬤嬤已是吃盡了苦頭。這回她痛定思痛,索性撕破了臉,趁著周如水入了後山,便領著一幫埋在行宮當暗樁的灰衣小廝跟了上去。
夙英見她又跟了來,也不禁憤懣地咒道:“老不死的狗奴才,這回是撕破了臉,連幫兇也帶上了!”
和燻的熱風半吹起飄飛的車簾,聽了這聲抱怨,周如水卻是粲然一笑,眯了眯眼,微微露出潔白的貝齒,瞟著前頭駕車的半百馭夫,脆生生地道:“跟就跟罷,今個總得讓她叫苦不迭。”
於是,這頭周如水已領著夙英逛起了街市。那頭,餘嬤嬤和那幫子灰衣小廝卻跟著炯七的馬車,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沒停沒歇地在山路上顛跑。那山路一彎又一彎顛簸不止,一路行來,炯七自幼習武倒是無礙,餘嬤嬤那幫人卻都是顛簸得腸子都打了結,面色煞白,四肢發虛了。幾經追趕之下,馬都跑得好似不得著地了似的,她們更是要停而不得停,委實是苦不堪言。
文山村雖無法與鄴都的繁華相比,但畢竟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村落,街市之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不少。
在來華林行宮的路上,周如水就曾聽耿秀那幫姑子們談論周至縣的出名小吃“蟹殼黃”。彼時,因有兒郎在側,幾個姑子講得文雅,只道曾有氏詞為證,道蟹殼黃“薄如秋月,形似滿月,落地珠散玉碎,入口回味無窮。”
周如水卻曉得,“蟹殼黃”從前根本不叫“蟹殼黃”。曾幾何時,蟹殼黃還有個更加粗鄙的名字,喚做“火爐餅”。
遙想當年,太子洛鶴隨周王至華林行宮行圍狩獵時,因慕名“火爐餅”已久,便找了來。許是太子平日裡食慣了山珍海味,用過“火爐餅”之後,竟然十分滿意。難得興起,便隨口謅了首小詩,“三個蟹殼黃,兩碗綠豆粥,吃到肚子裡,同享無量福。”
太子洛鶴向來重武輕文,這次第,隨口謅的小詩雖不怎麼工整文雅,但貴就貴在有趣,又溢滿了鄉土氣息、生活情趣,倒是十分體下的。如此,下頭的人自然不會放過討好太子的機會。一夜之間,“火爐餅”便改頭換面成了“蟹殼黃”。
“蟹殼黃”“蟹殼黃”,如今斯人已去,“蟹殼黃”這名字卻是一喚再喚,一直沿用至今了。
道是好奇也罷,道是瞻仰故兄也可,周如水在文山村問過幾家店鋪的鹽價後,便領著夙英尋起了“蟹殼黃”。
“蟹殼黃”說著玄乎,其實就是選用梅乾菜和豬肉丁作餡的小燒餅。但因其層多而薄,外形厚、口味香,製作工藝又需經十幾道工序,十分考究;,所以,在文山村做蟹殼黃買賣的店鋪並不太多。
終於在街尾找著了家賣蟹殼黃的食鋪,主僕二人都是鬆了一口氣。但見那蟹殼黃形如螃蟹背殼,色如蟹黃,周如水不禁一笑,直覺著大兄那詩俗是俗了些,卻是十分的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