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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甩手將酒盞擲在地上,嘩啦一聲清脆突兀,她卻長抒一口氣,握緊了手。
鬱行之欠西辭的,她要一筆筆討回來。
正當鬱淺和鬱行之之間勝負幾乎已分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卻將情勢再度拖入隱諱不清的事態之中。
和番丞相來訪——這個訊息比任何時候都要變得敏感和值得猜忌。
顧西辭死了,可他身後的顧家還在,鬱行之未必不能倚仗顧珂的力量東山再起,而自幼與他交好的蘇杭遠在江南,樓越一貫隱事,朝華的態度闇昧不明,皆是未定之數。
鬱行之曾借持盈之手害死朝華胞兄太子齊桓,朝華必然恨極鬱行之,然而如今在和番控制局勢的使臣,卻恰恰是顧珂的門生夏臨。
持盈反覆思量的唯一擔憂就是,若是朝華為了能重返連昌而與鬱行之聯手,那也不是沒有扭轉局勢的可能。
她沉吟許久,終還是收整了梳妝,決意往朝華寢宮一探究竟。
這一次,她依舊是帶了書竹前去,挽碧見此一幕,欲言又止,最終默默退下,目視著兩人離去。
持盈與書竹走了半路,書竹一直跟在她身後不言不語。
自西辭死後,因著自己的私心,持盈始終不願多見書竹,他笑起來太像西辭,即便是沒有西辭的清高和靈氣,那種溫和淡定的氣質卻是與西辭一般無二的。
當初為了讓朝華平息對鬱行之的憤恨,鬱陵曾下旨命朝華暫居,這一旨意讓持盈每每想起,心頭之感皆是複雜難言。
她幼時長於長生殿,與佛經書畫為伴,挽碧誦佛,西辭畫墨,那是最清苦卻也最單純的歲月,也許懵懂,也許無知,卻讓她時時刻刻都覺得滿足和安寧。
長生,長生。
景妃薄命,西辭早逝,“長生”這二字如今念來,卻覺淒涼無比。
長生殿青竹枝勁、桃樹正盎,持盈遠遠便望見了高出牆外的青竹被吹得輕晃,一樹奼紫嫣紅探出牆外,香氣襲人,叫持盈想起小時候西辭將糖葫蘆藏在袖裡翻牆而入的情景。
那時的西辭清朗雍容,笑容裡也盛著溫潤的傲氣,隔著一樹燦爛芳華將糖葫蘆遞進她手裡,坐在牆頭笑看著她一顆顆地輕齧。他天青色的袖口上繡著著竹葉的紋樣,當持盈問起,他就會微抬著下頜說那是照著自己所畫而請繡坊繡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漆黑的眼睛裡,日光明滅,輾轉出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光彩。
那才是最初的西辭,內斂並驕傲著,而在那之後,漸漸衰弱的身體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單瘦蒼白,唯一不曾改變的,只有那雙瞳孔裡讓人憧憬的清潔笑意。
持盈恍惚了神情,面前好似又出現西辭著了青衫的身影,正坐在牆頭微笑,身後的書竹卻猛然一拉她的袖子,清聲喚道:“九公主。”
持盈驀然回首,眼睛裡還隔著沉沉的霧靄,看向書竹。
書竹低首輕道:“公主,前面來人了。”
持盈注目遠處,果見一隊人馬正往這裡走,當先一人著了天青的重磅雪紡紗大氅,腰帶上繡著楊葉花紋,外罩白色大袖衫,一路走來風姿清狂。
那人年紀尚輕,分明是男子,容色卻生得極美,五官端的是秀雅精緻。他容上帶笑,眉宇裡卻是冷凝入骨,那笑帶不進眼底,只讓覺著深不可測。
持盈本就不欲相避,又見他張揚放肆,不由略皺了眉目視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書竹一步掠到她身側,靜靜立著。
少年斜眼看了書竹一眼,驀然輕笑道:“好功夫。”
持盈不悅道:“沒有父皇的手諭不得私入長生殿,閣下莫非不知宮中的規矩麼?”
那人笑看著持盈,一雙丹鳳眼略略上挑,道:“公主多慮,臣下自是奉皇命而來。”
“九公主。”那人身後的高總管忙站了出來,解釋道,“這是和番丞相沐空大人,皇上特開了恩典,讓沐大人進長生殿與朝華世子同住,以敘舊時同鄉之誼。”
未曾想到和番的丞相竟是如此風華正茂一少年,若非才華過人便是藏有隱情。
持盈神色微淡,瞳孔裡卻光華瀲灩,看向沐空的眼神也帶了些許輕視,語氣意味深長:“同鄉之誼?”她“嗤”地一聲笑出來,只道,“那便一同進去罷。”
沐空不豫持盈的眼神,也不給她面子,當先一步拂衣跨入長生殿,只道:“多謝公主美意。”
高總管忙賠笑一讓,打圓場道:“公主您先走。”
持盈別過臉去,只冷聲道:“書竹,隨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