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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雕塑的少女,面無表情,直直注視著皇帝,僵持了半晌,她終是斂襟輕跪而下,重一叩首:“兒臣持盈給父皇請安。”
那一字一句皆從牙縫裡生生迫出,生澀乾硬。
“平身罷。”低沉深啞,是持盈所不熟悉的聲音。百轉千回,忽然就令持盈鼻尖一酸,景妃月月盼、日日盼,盼的不過只是這一句,卻也是持盈最不屑的一句。
持盈一斂裙,從容站起,慢慢從薄唇裡透出字來:“父皇可要進內殿見見母妃?”她勾出淺淺笑意,眸光沉穩,“母妃的容顏還如生前一般,這十多年來,幾乎不曾變過呢。”
明顯看到皇帝的動作變得遲緩而猶豫,持盈微微仰起臉,笑容綻開,恍若景妃年輕時一般,溫溫柔柔地一嘆:“父皇?”
那笑靨在鬱陵眼裡看來,卻如同利刃,刀刀刺在他最不堪的痛處。昔日捧在手心尚如小貓般蜷曲著的嬰孩,而今已是沉靜溫軟的少女,用她如母親一般靜好斑斕的笑,站在他面前。
“朕,這便進去看看罷。”掩飾自己內心的狼狽,鬱陵只瞧了持盈那一眼,便踏了步子向簾後走去。
“皇上,內殿是擺放屍身之所,恐沾了晦氣。”鬱陵身頭探出了嬌小的身影,明眸善睞,顧盼神飛,正是此時最最得寵的年輕貴妃章氏。
皇后含笑一步上前,盈盈微笑:“妹妹這話說得可是過了,景妃過去也是四妃之一,而今過了身,皇上去探探也是常理。”錦帕一掩菱唇,眼裡分明是蓋不住的冷意。
鬱陵頓住腳步,回首側向皇后道:“那便先請廣慎法師入內罷。”
這一句話下來,持盈已是壓不住心底的冷意,手指倏地一收緊,指尖深深刺進手心。年邁的和尚披著紅黃相間的袈裟進了內殿,那鮮豔的顏色在一眾素色之間分外刺眼。
“打簾。”鬱陵吩咐。
持盈偏首,慘白的側臉一絲血色蕩然無存,黑髮垂在白衣之上,靜默森冷,彷彿與整個長生殿的人格格不入。
廣慎見無人相應,只得親自伸手。
持盈瞬間回首,眸光冷硬,直直迫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大師為佛家之人,驚擾逝者安息,有違佛家之道罷?”
廣慎只慢慢抬頭掃她一眼,只那一眼,卻森似寒冰,幽冷深遠,好似持盈在他眼裡,不過世外塵埃,不屑一顧,卻又是極認真地去瞧眼前尚還稚嫩的少女,像要將她看個通徹一般。那雙眼,竟如初見西辭時的眼一樣,剎那令持盈不寒而慄,呆怔當場。
“持盈。”鬱陵喚了她一聲,平平的語氣,並無過多的感情。持盈曾從窗外望見他與其他皇女的相處,無不是溫柔關切的,那小心的樣子宛如捧著珍寶。唯獨對她,平靜淡漠,好似兩人之間並無任何關聯,只是普通的君與臣,沒有父女的血緣,也沒有那長達十五年的怨憤。
“是,父皇。”低眉俯首,持盈亦謙順疏離。
“明日,你便搬去顧府,長生殿,自此封了罷。”鬱陵的話落在持盈耳邊,又是另一番羞辱。
持盈幾乎是抑制不住地顫抖了手,死咬牙關,隱忍多時,才霍然跪下:“父皇,兒臣願長侍母妃左右。”
鬱陵皺眉道:“休得胡鬧。”
持盈直直跪在地上,一手扯住鬱陵的衣袍,一叩首道:“父皇,請您留給母妃最後的平靜。”
鬱陵沉默許久,道:“持盈,難道你母妃沒有教過你皇室的禮儀嗎?”一抽衣袖,他轉身快步而去。
直到人群散盡,鬱陵離開,長生殿的門再度被關上,吱呀地沉悶聲響拖長,亦關住了門外雪地上的陽光。持盈抬頭的剎那,只能驚鴻一瞥地看到白雪上微光閃爍,星星點點,如西辭說的那般美麗,清如霜,乾淨得天地都自慚形穢。
石磚上的寒意透過薄薄的素衣染在膝蓋上,然而清寂的少女卻始終保持著跪著的姿態,一動不動。
那個讓景妃等候了一生的男人,僅僅只是踏進了長生殿,只是踏進而已,連去看她一眼的勇氣亦不曾有。
她曾居住著的宮殿,悽清冰涼到讓他一刻都不想多留。煞氣?持盈冷笑,如若真需要那座佛來壓住母親的怨恨之心,那又何必做這麼多年的負心事?
持盈合眸,卻最終向立在身側的挽碧道:“去收拾東西罷,明日我們必須離開,凡事,先做個準備。”
起身,掀簾進了內殿,將西辭謄抄的所有經書都收進了包袱,自己的東西,也只收了一支景妃留下的白玉簪而已。
少女久久立在棺木之前,微弱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