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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公主究竟是衝著哪一絕來的呢?鍾薈瞥了她一眼,那答案簡直呼之欲出,九層浮屠塔、成精的果子和王二郎湯餅都沒那麼大臉面,能叫公主殿下興師動眾地巴巴趕到此地。只要是這人興致勃勃地趕到某一處,方圓十丈之內必有美人出沒。
“你應當未曾來過這崇福寺吧?”常山公主指著那高聳的浮屠塔道,“此塔很是值得一觀,寺裡還有一棵好幾十年的薝蔔。”
鍾薈似笑非笑地覷她:“公子今日是來觀塔賞花的麼?”
常山公主被戳穿了也不惱,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崇福寺三絕聽說過麼?其實還有一絕,乃是寺中虛雲禪師一月一度的清言會,這位禪師不但精研佛理,於老莊一道也獨有見解,可惜生來眼盲,著實令人扼腕。。。。。。今日多虧了本公子,你也可一飽耳福啦。”
能令公主殿下扼腕嘆息的必定不是尋常盲和尚,這虛雲禪師想來是個難得一見的俊俏盲和尚了。
鍾薈對這位葷素不忌的公主殿下已是歎服,仰頭望著那浮屠塔在心裡虔誠地道了聲阿彌陀佛,以示並未與之同流合汙。
九層塔身每一角上都掛著石甕子大小的金鐸,風一過,扉上的金鈴聲與寺僧早課的梵音相和,饒是鍾薈不信神佛也起了敬畏之心,也只有常山公主這樣□□燻心的天潢貴胄,才能在如此清心寡慾的氛圍中與佛祖搶人。
第40章 清談
清言會設在崇福寺北邊的講堂,庭院以茶花樹作藩籬,一泓曲水亙於堂前,山石松柏間有一脈清泉注入池中,池上架了座玲瓏的木橋,是個清幽的所在。
不過今日適逢其會,講經堂中門庭若市,鍾薈和常山公主來得晚,非但堂中座無虛席,庭院裡也已是人頭攢動。
常山公主這條魚服的母白龍看來很有些門路,引路的小沙彌帶著他們直接從東邊的一條叢竹掩映的石板小路繞過庭院,便看到一扇窄小的側門。
此時第一番剛結束,主客雙方已經離開談座,退入談助席中,眾人正三五成群地評點和爭辯方才主客雙方的言論,堂中甚是喧囂吵嚷。
小沙彌從腰間掏出鑰匙小心翼翼開啟鎖,推開木門將他們讓了進去,原來那門前豎著四牒摩耶夫人夢象受孕木畫屏風,專用來掩護遲到的貴客出入,常山公主輕車熟路,帶著鍾薈貓著腰從那屏風後穿過,正打算趁亂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個角落坐下來,只聽隔著五六顆人頭傳來一聲驚雷般的叫喊:“蘇兄!”
“太常大人的三子胡毋基。”常山公主快速地輕聲道。
鍾薈循聲望去,只見一位頭大肩窄身條細的青年男子正一邊扯著大嗓門喊“酥胸”一邊往人群中擠,待來到他們跟前時,這位公子頭頂上的蟬翼籠冠已經歪在了一邊,他生著一對別開生面的八字眉,臉頰和前額上生著許多面皰,看起來十分倒黴相。
鍾薈十分感佩地將這位久仰大名的胡毋公子端詳了一番。
胡毋基是太常胡毋林大人的嫡三子,年方二八,乃洛京出了名的談痴,哪裡有清言會談玄會哪裡就有他。不過叫鍾薈折服的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公子大約是世上唯一一個能叫她前世阿兄聞風喪膽的人物。
她阿兄十三歲時跟著鐘太傅旁聽高僧竺道潛與名士殷鑑的清言會,愛現眼的毛病發作,從旁聽席中跳出來,先是將崇有派的殷鑑駁得只能吹鬍子乾瞪眼,然後又反過來執其理,將竺道潛也逼得頭頂油光直冒,他還嫌不過癮,索性自為主客,引經據典洋洋灑灑萬餘言不帶停頓,幾乎將崇有與貴無兩派的談證和義理都窮盡了。
她阿兄一戰成名後,便叫那胡毋基盯上了,此人不但三天兩頭登門造訪,一堵到人就與他翻來覆去地切磋那些車軲轆話,可以從清晨談到三更,連鍾毓這張能將死人說活的嘴皮子也拿他沒轍。
凡是能叫鍾蔚吃癟的人和物,統統都是鍾薈天然的盟友,她對這胡毋公子很有好感。
常山公主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對那一身綺羅看起來卻十分落魄的青年作了個揖:“胡毋兄別來無恙。”
“蘇兄!”胡毋公子彷彿見著了失散已久的親人,若不是常山公主躲得快,恐怕就叫他把手抓住了,“三月前一別後,我託人帶了幾封書信到扶風,可俱都如石沉大海,你可曾收到過?”
“啊,彷彿是不曾,”常山公主臉不紅心不跳,“我回家鄉未逗留多少時日,便又去了江左遊歷,後來又輾轉來了洛京,想來是不巧錯過了。”
扶風蘇氏是常山公主之母崔淑妃母家的姻親,族中有幾支至今仍居扶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