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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躺在龍床上的劉禪,他的臉龐這幾年胖得愈發滾圓紅潤了。在沒有諸葛亮的這幾年裡,他削減了軍費開支,增加了內務開支,整天錦衣玉食、遊山玩水的,把自己養得也自是愈發地顯出富態了。但今天他的面色卻是冷冰冰地板著,充滿不悅之色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御座龍床下面跪著的那三個人:大將軍姜維、尚書令兼益州刺史費禕、鎮北將軍王平。他們都是來勸諫自己下詔發兵攻魏援吳的。本來大司馬蔣琬也是想入宮前來面奏親諫的,但他近來已然病得重了,所以便暫時臥養在家,沒有進宮。
劉禪盯著這三個將臣當中為攻魏援吳一事叫得最起勁兒的姜維,看到斜邊金爐那一股香霧噴過來從他的額角繞著飄向腦後,彷彿是直拖出去的一片白髮。他頓時覺得這位年方四十、壯氣凌雲的大將軍原來也漸漸被東征西伐累得老了下去。
“老臣叩請陛下速決大計,以姜大將軍為三軍統領,以王平將軍為三軍副帥,調集八萬精兵,自祁山大營、斜谷道兩面東西並舉,直伐偽魏!”費禕跪在地上,手舉牙笏,朗聲奏道。
劉禪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怎肯又回到當年諸葛亮在世之時那般節衣縮食、清苦自持和為前線戰事擔驚受怕的生活?他想了一想,就挑了一個不太高明的理由來搪塞道:“諸位愛卿——太史署譙大夫送來天象占斷訊報,聲稱當今大漢星相不吉,實在是不宜妄動干戈啊!”
“啟奏陛下,天象示警固然不容忽視,但力盡人事以求消災化咎才是根本出路!”姜維抬起頭來正視著劉禪,聲音猶如鋼敲鐵擊一般鏗鏘有力,“如今司馬懿率師東撲淮南,吳國皖城、東關兩天要塞俱是岌岌可危。況且孫權也讓人送來了十萬火急的求援密函。我大漢為防唇亡齒寒之患,務必及時銳意興師,劍指關隴、北伐魏賊啊!”
他話音剛落,王平也一頭叩下開口讚道:“陛下,姜大將軍所言極是。當今偽魏兵強勢大,我大漢唯有與吳國並肩聯手共赴時艱方能合力自保啊!倘若吳國遭險遇厄,我大漢亦必為偽魏的刀俎之魚矣!”
劉禪拿手摸著自己須茸淺淺的下巴,“嗯嗯啊啊”地沉吟著,將目光瞄向了侍立在宣室一角的黃門令黃皓,看著他眼中那若隱若現的暗示之意,冷冷說道:“姜愛卿、王愛卿——劍指關隴、北伐魏賊,講起來鏗鏘動聽,做起來談何容易?相父在世之時,下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偌大決心,六出祁山,不休不止,可惜仍是天不遂願!爾等自信己才可以超越相父而底定功成否?”
他這一記悶棍打出,頓時令跪倒在地的姜維、王平兩人臉上表情為之一滯,兩邊的眉梢都抽動了起來!費禕急忙舉笏轉圜道:“陛下勿憂。北伐之事固然任務艱鉅,但我大漢之正統素為四海觀瞻之所注,偽魏一時跳梁逞兇,終是難逃覆滅之運!況且,眼下偽魏關中已無司馬懿那般的奸虜勁敵,姜將軍、王將軍兩位大漢虎臣此番若是舉兵而進,必能旗開得勝的!”
“微臣懇請陛下恩准,允許微臣與王將軍再整旌旗,銳意興師,北伐關隴!微臣定當肝腦塗地,以圖底定雍涼。北伐不成,微臣甘願領罪受罰!”
姜維把額頭緊緊地貼著冰涼的地面,聲音高亢得如同蒼穹中厚厚雲層裡隕落而下的一響炸雷!
然而,這“雷聲”再大,也震不動劉禪麻木壅閉的內心。他死死地瞪著姜維。他那匍匐的後背就像擋路的障礙,生生地撞入了劉禪的眼底,這讓劉禪覺得異常煩躁,這傢伙跟他的師父諸葛亮一樣,真是一頭不知進退的犟牛!
北伐!北伐!北伐!除了北伐,你就沒想過讓朕再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嗎?你又想像諸葛亮一樣把朕拖在後面和你一樣勞神苦思、寢食難安、提心吊膽嗎?魏賊這幾年間不來進犯朕,朕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你,你們卻要故意去再次點燃戰火,引狼來犯!朕、朕決不答應!
於是,他將牙一咬,驀地抓起了御案上一塊鎮紙玉符緊緊地握在掌中,彷彿是在握著姜維那顆堅硬之極的“花崗石腦袋”裡的那些固執想法,恨不能將它們全部捏得粉碎!他眯著眼睛森森說道:“諸位愛卿,司馬懿那老賊雖已不在關中,但他手下的郭淮、趙儼、胡遵、魏平等驍將智士卻是全都坐鎮邊疆,你們真的就能遠超他們之上乎?況且他們兵多糧足,扼守要塞,我大漢縱是舉國而攻,也是‘殺敵三千,自損兩千’!罷了!罷了!朕今日實在是有些乏了,這北伐之事且待改日再從長計議吧!”
說完,他大袖一拂,身形一起,竟是不顧一切地丟下這三個面面相覷的朝廷重臣,徑自轉入內殿去了。
姜維只覺得全身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