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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僕傅嘏也冷冷笑道:“不審時務而‘撤郡並縣,以州統縣’,這會造成何等激烈的朝局動盪?那些郡官、郡吏的安置又是一大難題。曹大將軍、夏侯大夫,外有強敵虎伺,而內有亂政之舉,萬一有所不測之變,誰堪其責乎?”
曹爽一張胖臉頓時漲成了豬肝紅,只得緊閉著嘴一言不答。
夏侯玄雖被傅嘏這麼當眾批評,卻並不以為忤。他剛才聽司馬懿那麼一講,也知他是老成謀國之言,但又心有不甘,長長而嘆:“可這‘冗官、冗費、冗務’之患,何時方能根除?”
司馬懿撫著胸前銀髯,微微而笑:“夏侯君如此憂國憂民,實在難能可貴。依本座之見,你也不必太過憂慮。待到天下一統,河清海晏之後,你這‘撤郡並縣,以州統縣’之大略應該便能順運而施。所以,唯有平吳滅蜀、一統天下之後,我大魏才可乘機裁官惠民,開創太平啊!因此,我大魏目前的當務之急仍是平吳滅蜀、一統天下!否則,一切惠政善教皆無從談起!”
夏侯玄深深點了點頭,繼續舉笏稟道:“其三,玄意愚以為,諸臣各官之車輿服章,應皆從質樸,禁除末俗華麗之事,使幹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復有錦綺之飾,無兼彩之服、纖巧之物。自上以下,至於樸素之差,示有等級而已,勿使過一二之覺。若夫功德之賜,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後服用之。夫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樸素之教興於本朝,則彌侈之心自消於下矣。”
司馬懿聽罷,不禁暗暗撫須頷首:這夏侯玄倒是一個真心要辦實事的人啊。倘若明帝當初是以他為顧命輔政大臣,只怕比那個平庸無能的曹爽不知要高明多少!看來,張春華聯絡郭芝、孫資、劉放等人將他排斥到虛職之位是對的。如果讓他也進了輔政班子,恐怕比對付那個曹爽要困難多了!司馬懿想到這裡,眼角不由得閃過一絲冷笑,開口肅然而道:“樸衣簡服,制節謹度,本座一向鼎力支援,但正所謂‘以身作則,行勝於言’。在座的諸君自己也要在這件事兒上帶頭做起才行啊!”
他此話一出,眾人都將目光射向了殿堂之上衣飾最鮮麗、著裝最浮華的吏部右侍郎何晏。
何晏臉上微微紅了,為了自護其短,不得不向夏侯玄出列辯論而道:“夏侯大夫,你這‘使幹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復有錦綺之飾,無兼採之服、纖巧之物’也太過刻苦了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不愛美,則無所用其雕琢修飾之長矣!如此悖性逆情而為,豈能長久乎?”
夏侯玄提出這“樸衣簡服,制節謹度”的建議只是出於自己的一時義憤衝動,卻萬萬沒有料到會把此事套到自己的同黨頸上。看到何晏出來反唇相譏,他不禁微微沉吟遲疑了起來。
司馬懿這時地將目光向王肅那裡輕輕一瞥。王肅會意,舉笏拱手而出,徑自向何晏發問道:“肅在此特意請教何大人。何大人,您是最喜歡研習《道德經》的,《道德經》可謂您的學術文章義理之本源。它裡面有一句名言,肅也十分欽服,‘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那麼,何大人您既以老莊門人自居,卻問您的‘不言之教’何在呢?服飾奢華、氣宇浮華,天天披金懸玉,敷粉自炫,這便是您的‘不言之教’嗎?食方術之藥、縱恣肆之慾,這也是您的‘不言之教’嗎?何大人您應該如何解釋呢?”
何晏白如脂粉的臉龐上倏地泛起了一層潮紅。他雙袖一抖,長身而立,靜了片刻,終於定下心來,若無其事地悠然一笑:“何某是‘浮華身前如風掠,清簡心中如玉存’!不勞諸君多慮,何某自信能夠入於浮華而不為浮華所汙也!”
王肅聞言,瞪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點了他一句:“何大人,您襯綴在進賢冠上的那顆夜明珠似乎要掉下來了!”
何晏一怔,急忙伸手向進賢冠上摸去。
就在他伸手摸去的一剎那,他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右手伸到冠角時不禁微微一僵——他分明看到對面站著的王肅臉頰邊浮起的那一抹若深若淺的微笑!
是啊!自己心繫於物,貪戀皮相,情不自禁,哪裡又談得上是“出浮華而不染,濯清漣而不汙”呢?剛才自己的那般動作,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耳光嗎?何晏念及此處,不由得慢慢放下了手,只覺自己這時講什麼話都是枉然。
司馬懿在丹墀專席之上身形一正,雙掌一抬,止住了朝堂之上的爭辯,肅然總結髮言道:“諸君,兩個月後,本座便將揮師東下揚州去底定淮南、掃平江北。待到本座與諸位將士班師回京之後,再來朝堂和列位聯手合力共推吏治改革、去華返樸、崇本抑末之新政!”
第5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