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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我就是走走。”一直走,一直走,走離人群,走離喧囂,走到再也沒有一盞路燈照耀的黑暗裡,他蹲下來,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別擔心,別擔心,在這裡,沒有人會看見你哭
那晚的天氣意外地好,風不大,也不太涼。午夜兩點的空曠街頭,只有幾個夜歸的路人,低著頭匆匆趕路。還有隻孤零零倒臥路邊的啤酒瓶,一腳踢下去,叮叮噹噹響徹心頭。車流,快速而無聲地淌過。
如果不是秦可可接二連三地催促,他還會繼續走下去嗎?許延不知道,但至少,就不會靠近那部停車下客的計程車了吧?然而,這世上哪兒來的如果?
“哈,許延,興致不錯嘛,”李淺墨拉著個女孩志得意滿走下車:“半夜一個人壓馬路?嘖嘖,封毅沒陪你嗎?”他吃驚地吸口氣,緊接著恍然大笑:“哦,對對,他在陪夏紫菱吃宵夜,瞧我這記性!才一會兒就忘了。”邊說邊熱絡地拍拍許延的肩,嘿嘿笑道:“你接著看夜景哈,不陪了。”說罷摟著女友揚長而去。
許延彎下腰,拾起那隻啤酒瓶,反手砸裂在車門上。那一刻,眼中全然無物,除了那根放大的頸動脈,在李淺墨瘦長的脖子上,生機勃勃地跳躍,湧動,歡快地向他招手。世界淪陷成黑與白,就像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這人恐懼失態的神情,穿透,嵌入,絞擰。黑色的瓊漿漫天飛舞,玻璃渣與脊骨的絕妙擦響,一曲華美如夜的樂章
許延失去意識那刻,費解地笑了,當那張臉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形狀,當那具身體慢鏡頭般載向車流,他,為什麼竟會伸出手?為什麼會被那人的重量撞向燈柱?電光火石之間轟響,世界靜成黑幕。
黑那樣的甜,那樣的美,那樣的安詳。地面沉下去,身體飄起來,化作風,化作雨,化作無處不在的空氣,化作無形那便是,天堂的路吧?悠長,而飄渺,而歡暢可是,為什麼有人在哭?下雨了嗎?
半個月後,許延醒來,G市已經完全入了冬,天色昏蒙而灰暗,蕭索的枝頭再也留不住一片樹葉,佝僂在寒風中瑟縮。死白的被面,冰一樣浸涼。
朱華站在床沿,放心地笑:“怎麼樣?自己感覺還好吧?”
“還好”許延看著鏡子裡光禿禿的頭,虛弱地笑笑:“這腦袋真不管用,碰一碰就得開刀。”
“幸好撞這一下,”朱華讓護士拿走鏡子:“你過去那次外傷史,雖然積血已經自行吸收,但患處血管很薄弱,如果一個人在家不小心撞了,又沒人送院,就危險了。”
“那不是,因禍得福?”許延笑笑:“是朱主任幫我做的手術吧?”
“對,你哥那天沒開手機,”朱華笑道:“剛好我值班。”
“哦”許延低聲應道,張開嘴,想了想又閉上。
“好好休息吧,我還要去其它病房看看。”朱華踱開兩步把窗簾拉上:“醒來也要注意休養,你哥走前千交代萬交代,說你不知道愛護身體,”他笑道:“要我幫他看著你。”
“你說啥?!”許延猛地睜大眼睛:“走?他走去哪兒?”
“你不知道?”朱華詫異地收住腳步,啤酒肚險些蹭到門框:“上個月名單就定下來了,外派美國兩年,前天剛走。他沒跟你說過?”他看向許延霎時失血的臉,幾步倒回頭,俯身檢視:“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不,挺好,”許延闔上眼睛,死死揪緊床單,輕聲道:“就是,感覺有點累。”
“噯,身體虛弱了些,剛動完手術是這樣。”朱華檢查完沒有異常,鬆了口氣,拉過輸液管調慢流速:“多睡覺,注意補充營養,年輕人,很快就會恢復了。”
許延緊閉著眼睛再未應聲兒,彷彿倦極睡去一般,傾聽著那一陣皮鞋聲跨出病房,空洞地響蕩在寂靜的走廊中。
年輕的身體,擁有多麼旺盛的生命力,它會自動自覺地汲取養分,竭力恢復健康。那年十二月十五日,許延辦了出院手續。頭皮拆線後,已經長出了層青黑的發茬,狗啃過般參差不齊。幸好這個季節夠冷,即使戴上帽子,也沒人會覺得你不正常。
“回去吧,沒事了。”朱華叮囑道:“藥還是要按時吃,注意休息。”
“感謝朱主任,”尹心玥老淚縱橫,許延這次受傷,可把她唬壞了。儘管丁珉通知她時,已經是手術過後一星期,面對沉睡不醒足足七天的兒子,仍然流光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那多虧您醫術高!”
加之李淺墨當時躲開了稍許,玻璃瓶的鋒口被脊骨阻了阻,並未致命。搶救甦醒後想是良心發現,竟一口咬定是意外,免去了一場縲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