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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榻邊都設案桌,桌上放置燭臺,檀香,煙具數件。另有雅興者,則放了留聲機,唱的正是現今京劇名伶——虹老闆的戲兒。
若擱下亡朝的仇恨,尚可以為官時所得俸銀揮度餘年。可當見到煙生時一個個眼裡又詐出血腥的光來。
他們,是久未謀面的舊識。
「喲,這不是……煙生先生麼?真是稀客啊。怎的?難不成今兒個又惦起這裡的好,又回頭續舊情來了?」
哈哈哈哈……
笑聲忽起,陰寒嘶啞,似就未飲血的厲鬼,渴得很。
煙生被那笑聲唬住,在門邊躑躅一會,毅然定了定氣兒,走入霧濃處。燭霧蒙了他的眼,滿榻的煙者便似浮游的厲鬼,煙裡霧裡地招魂,要了他的命。
煙生道,「倒是你們這些鬼,在地下呆久了也享慣了安逸,倒能活得長長久久,我這好不容易爬出墳墓的,這會又叫人追得無路可走了。便念起這舊地,好歹也被關過七年,雖則憎恨,還是念得舊情的。無路可走了,便只能來這兒討命了。」
他見著那些鬼就打心底兒恨得咬牙切齒,在這兒討命倒真不如叫文崇山給千刀萬剮了。
可為什麼還來?為了重圓噩夢,告誡自己別丟了仇恨?
愛乃恨得依附之物,若恨終了,愛亦不久矣。
煙生在這人間的煉獄住了整整七年,十一歲時他獨自從戲班逃跑,後被班主抓回,賤賣到了這兒。這兒是那些頑固的清朝遺臣的最後一塊圈地,他們是封建的忠犬,革命成功,亡了清朝,卻亡不了他們的清朝夢。原也多次反戈,皆無果,無奈大勢已去,只能偷居地底,如鼠蟻般苟且偷安。後又貪食煙毒,消亡了意志,吸乾了血肉,便落得這般惡鬼的模樣了。
煙生被賣來之後這群人性喪盡的惡鬼便終日以他作樂,整整七年,煙生蒙盡□和摧殘。四年前,他被秦三爺所救,後收入府中作了他的枕伴。
回憶起那場漫長的噩夢,煙生仍是睚眥欲裂,生不如死。
煙生走到那放著京戲的人身邊為他磨煙。膏成碎末,沒入他指尖,瘦指間枯骨滿盈。
「陳大人,您的氣色可大不如前了,想必時日也不多久了。」
「呵呵……別見我一把老骨頭,但要行起那事來可依然絲毫不遜當年啊。」
煙生往他乾癟的襠部瞅了一眼,眼角被燭火暈紅,裂出現紅的肉來。
老鬼來了興致,又道,「怎麼?不信?這就來上一把。」
惡鬼們開始起鬨。
他乘著興兒欲起身,被煙生一推下,那一身老骨頭便沒用地散了一榻。
「誒喲!還不樂意了?出了窯子就以為洗得乾淨身子了?」
煙生睨他一眼,道,「您急的什麼?等抽完這一管煙再行事兒也不遲。我巴不得您還老當益壯著,再行回惡,去地獄也便多吃份苦。」
「喲呵,這嘴兒也毒了,呵呵……就嘗會你的煙吧。」
老鬼頭半躺下來,聽著戲曲,聞到煙香,先醉了。
閉了會眼,竟恍惚了陳世,糊塗了光景。
他問煙生,「外頭是什麼世道?」
煙生答,「民國十七年。」
老鬼忽爾針眼,眼裡起火,起身一把甩掉煙生手裡磨著的煙,道,「胡說,現在是大清二百八十五年!」
煙生冷定地撿起煙,再細細磨,道,「1928年,民國十七年。」
老鬼心頭默記一遍那數字,才彷彿明瞭,又問,「京城裡頭可有發生什麼大事兒?」
煙生道,「那不叫京城,已改名管叫“北平”了。您還夢著呢。」
「哦,北平啊,記不得了。」
老鬼又閉起眼,眼角的褶子依似枯去的山河,只在夢裡延綿不盡。
鬆了鬆褶子,他又細細聞起煙來,道,「真不愧是北平頂紅的煙膏師,這煙可是人間一絕呀!」
煙生苦笑,道,「這還得多謝你們的栽培,我打小吃的煙可比飯多了。!」
點上煙,抽上。老鬼將留聲機開大聲,唱響了,方才享受。
煙生才聽出這留聲機裡頭唱的人正是虹。
這清麗悽美的戲曲在這會聽來卻似吟唱在地獄的喪歌。他那還不及癒合的傷口又被這奪命的音符生生地撞裂開來。
「您也愛聽虹老闆的戲?」
「呵呵,愛著呢,傳聞是個沉魚落雁的裱子,若能享受上一回,死也甘願了。」
人說虹是婊子,煙生雖有些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