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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特意給找了間沒人住的病房讓暮雨輸液。暮雨從出事到現在都很平靜,臉色是灰白,因為出汗的原因,額角的頭髮有些溼。他讓六哥他們先回去了,護士出去時體貼地給帶上了門,屋子裡只剩了我們倆人。
我仍低著頭,在離暮雨最遠的一側來來回回的走,像只困在無形籠子裡的野獸。
回頭想來,我認識暮雨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不自在,從來沒有這麼想要逃卻又不逃不開。我太懦弱了,打死也不願去面對暮雨失去小拇指,再也接不上再也長不出的事實。
“安然。”暮雨叫我。
我僵硬地停下來,看著腳尖應道,“恩。”
“安然……”聲音帶點嘶啞,和淡淡的無奈。
我抬頭,他正看著我,慘白的臉色襯得眼睛更明澈。工地服披在肩上,半截衣袖都是暗黑色的血跡,右手幾乎全部被紗布包裹起來,裡面滲出一片鮮紅。那個人注視著我,忽然彎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後朝我伸出左手。
所有的痛,在這一刻猛烈爆發,從手腕傳到心臟,從心臟散到全身,尖銳深刻得讓我呼吸困難,舉步維艱。
暮雨,你是要心疼死我嗎?
我將醫生給我託著手臂的紗布從脖子上扯下來狠狠地丟在地上,幾步衝到他面前,用盡所有力氣朝他喊,“韓暮雨,你混蛋!你傻是嗎?你缺心眼兒是嗎?為什麼不放手,現在好了,手指沒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說,你讓我怎麼辦……”最後一句時嗓子喊破了,氣流在喉嚨裡震盪出怪異的調子。
暮雨費勁兒地站起來,無視我的暴怒,偏過頭,輕輕吻在我的唇角,他說:“安然,別怕,咱們倆都沒事兒。”那聲音像極了無數不眠之夜繚繞在耳邊的如絲情話。
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散盡,眼淚倏地滾下來。
在身體裡躥了半天的混亂情緒終於找到一個出口,我不管腕子上的傷能不能動,倆手抱著他的脖子哭了個天昏地暗。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我不該去工地找暮雨,我不該這麼沉不住氣,我甚至就不該參加什麼見鬼的競聘,不該爭什麼副經理,如果沒有這些,那今天就該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我不會急著見暮雨,不會摔倒,不會啟動電源,不會有後來的一切。而現在,誰來還我一個好好的,完完整整的暮雨?
止不住的眼淚打溼了暮雨的衣領和半邊脖子,他有些無措的拍著我的後背,說這就是個意外,說誰都不怪,說其實沒有小拇指也沒影響,只是他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直到暮雨將我從他肩上扯起來,拿手掌一下下抹掉我臉上的水漬,微微蹙著眉問我,“安然,你是嫌棄我嗎?”我這才止住哭聲,使勁搖頭,“不是啊!怎麼可能!”
“不是就別哭了。”我搞不清哭跟嫌棄有任何的邏輯關係,但還是聽話地擦了把臉。
“你的手腕疼不疼?”他問。我咬著牙回答,“不怎麼疼。”
“恩,我手疼得不行,你不許折騰了好不好?”他聲音有點飄,眉間鎖著疲憊,眼神卻是似水溫柔。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合時宜的失控,趕緊著讓暮雨坐好,他剛才安撫我的左手還插著針,我檢查了下看沒有問題,便自己搬個凳子挨他旁邊坐下。我還是不敢看他受傷的手,眼睛就盯著輸液管子。管子裡的藥水滴得很慢,屋子裡安靜得只剩下我跟暮雨的呼吸聲。暮雨說,安然,你說點兒什麼吧?
我想了想,建議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暮雨說好。
等了三分鐘,我挫敗地撓撓頭,“想不起來了……”
暮雨眨眨眼睛,繼而彎起嘴角,說,“挺搞笑的。”
楊曉飛在醫院門口給我打電話時,我正拿著手機給暮雨念那些搞笑的日誌。胖子進門看著我和暮雨倆人的右手,愣了半天才說:“你倆真行……”
是六哥通知他的,他著急忙慌地跑來看情況,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讓我詫異地是,他從到了醫院就讓幹嘛幹嘛,一句話都不問。
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暮雨不住院,拿了醫院給開了藥片、藥水我們就直接回家了。他那件工作服到家就讓我給扔了,因為我受不了他和自己滿身的血腥味兒加消毒水味兒。我拉著他去洗澡,楊曉飛自告奮勇地幫忙:“安然哥,你手上的傷也沾不得水,還是我來吧!”然後又加了一句,“反正以前我們也一起洗過。”雖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承認我心裡還是彆扭了一下,他說的也對,我只好不情願地點點頭。
暮雨的秋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