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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是在蒲州麼,怎麼會出現在自家牆頭?
薛崇簡攀在牆頭一笑,深吸一口氣,手上用力,身子便躥了上去,待身子轉到牆內時,兩臂忽然無力抓緊牆垣,撲通一聲摔在了草地上。他渾身劇痛中苦笑,這動作自己曾做了不下千遍,竟也有失手的時候。
李成器先是驚得一愣,繼而大步衝上去,跪在薛崇簡身邊將他扶起來,薛崇簡神情似悲似喜,咧著嘴揉揉屁股,笑道:“好痛。”李成器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淚水,用力將眼前人擁入懷,妻兒在旁、自己府內眼線環伺、薛崇簡抗旨入京,種種現實中的阻礙,都煙消雲散般遠去了。薛崇簡的出現,讓整個的天地恢復了千瘡百孔的殘酷與美麗,三年是一千多個日夜,他每個日夜都在受著酷刑的折磨,上天亦是待他不薄,他忍到今日,終於能將花奴再攬入懷中。
李成器半扶半抱地拖著薛崇簡往內堂去,薛崇簡經過王妃身畔時,向她懷中的男娃兒望了一眼,笑道:“還沒跟嫂嫂道喜。”李成器面上一紅,歉疚與疼惜堵得心肺直痛,低聲道:“我對你不起。”他向王妃點點頭:“不要驚動人,傳些酒飯來。”王妃深深望了薛崇簡一眼,踏著如同夢遊一般的步子去了。
薛崇簡道:“我這一身髒死了,不洗洗沒法用飯。”李成器道:“你先換我的衣裳,擦把臉,這就給你預備香湯,用了飯再洗。”薛崇簡湊到他耳旁,壓著聲音道:“花奴要表哥擦澡豆。”李成器忍不住一笑,卻是兩行淚緩緩順著面頰滑下。
進門後李成器叫婢女打來熱水,先將薛崇簡身上滿是塵土的衫子脫下,脫了自己的白涼衫給他罩了。又扶他躺在榻上,枕著自己的腿,擺了手巾為他細細將臉與手都擦拭乾淨。又要來梳子,將薛崇簡的髮髻開啟,篦去塵土雜草,將亂髮抹平,統挽成髻子。他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木簪簪住,不知心中是悲是喜,原來他此生還有機會,親手為花奴結一次發。
薛崇簡閉著眼睛,只覺頭皮一陣陣發緊,帶來輕微舒適的麻痛,他的身子好像躺在雲中,漸漸陷入一片溫柔,往下沉,往下沉,卻永遠不會有著地的痛楚。他要見這一面,要這一刻,不論下一刻,是不是就有牛頭馬面牽他去三途,遭受寒冰烈火的泥犁之苦。這一身殘皮碎骨經歷了百千劫難,卻還難以自制地要回到這個人身邊,這是他的纏縛,他甘願墜入其中。
薛崇簡低聲道:“我是偷跑回來的,他會不會找你麻煩?”李成器道:“你一會兒用了飯去歇息,我進宮去見他,你放心,我會處置妥當。”薛崇簡睜開眼一笑:“李鴉奴還拿你當哥哥?”李成器輕輕撫摸花奴的髮髻,沉默一刻,終於微笑道:“我在天下人前敬他是至尊,他自然也要敬我是兄長。”
正說著,王府記事匆匆進來稟報:“殿下,內侍省的高將軍來傳詔了。”
李成器微微一蹙眉,看看自己身上的白綾衩衣,向記事吩咐:“取我朝服來。”那記事忙答應一聲,便聽得院中一陣靴響,有個尖細又響亮的聲音笑道:“殿下勝常,聽說王府來了貴客,高某來道喜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男人帶著八名羽林軍、八名小宦官直入內堂,正是眼下炙手可熱的右監門衛將軍、內侍省知事高力士。
作者有話要說:'1'柳宗元:《龍城錄…寧王畫馬化去》:“寧王善畫馬,開元興慶池南華萼樓下壁上有六馬滾塵圖; 內明皇最眷愛玉面花驄; 謂無纖悉不備,風鬃霧鬣,信偉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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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九十九、御史府中烏夜啼(中) 。。。
薛崇簡雙眸驟然睜開,眼中冷光一閃,靜望著李成器。自己前腳進門,後腳皇帝就派了人來,且高力士旁若無人直入親王寢殿,可見寧王府的守衛竟是全不由李成器做主。李成器緩緩將薛崇簡的頭挪到瓷枕上,起身向高力士一頷首,道:“將軍勝常。容小王換過衣裳再行接旨。”他一揮手,立刻有幾名奴僕抬過一座雲母屏風,捧上一套朝服來。
屏風那邊李成器由婢女服侍,穿上通身純白的朝服,戴上幞頭。屏風這邊王府長史將一隻錦盒躬身奉給高力士,高力士揭開一看,是十顆圓潤的大珍珠,難得大小相同,無聲地笑笑,交給身後的小宦官收起。李成器換好了衣裳,忽然手指被薛崇簡牽住,他回頭一望,微微笑道:“沒事。”
他走出屏風,高力士笑道:“宅家並無聖旨,只是口詔,請殿下進宮一敘。另外,請蒲州別駕薛崇簡,前往大理寺問話。”他雖用了兩個“請”字,但提到薛崇簡時,已全然一副輕蔑嘲諷的口氣。
李成器向高力士沉下臉道:“高將軍,薛別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