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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利害,一時難以委決,神色便透出遲疑來。
康履沉了臉,“聽說李大官在汴京時和衛國師就有交情,不過有句話叫‘遠水解不了近渴’,想來大官是明白的。”說著冷笑一聲,“咱們這些服侍御前的,人前看了風光,外臣亦要恭呼聲‘大官’,卻指不定在背後罵‘閹豎’,這些外臣可是靠得住的?咱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官家,您可別一時犯了糊塗,平白賠進自個兒。”
李彥攏在袖內的手指緊緊攥著檀香珠串子,沉默半晌,緩緩點頭,“有勞康大官提點。”
領著康履回到正殿,走進連通內寢的太上皇書房,從御案側櫃裡取出只紫檀嵌銀的半尺高密匣,又從身上掏出把鎏金鑰匙,開啟後取出本絹面裹封的奏章,遞給康履。
內侍主管的手指有些顫抖,接過去翻了翻,翻看到最後的硃批時,又細細辨了幾眼,後背竟沁出些微汗來。卻不敢遲疑,將奏本揣入袖內,道:“走罷。”方走出兩步,忽又止住,回身將奏本取出遞李彥,嘿笑聲:“瞧灑家這性子,一急就出錯。”
李彥也不多話收下奏本,知道這位官家御前的紅人是想少擔些干係——親眼確認奏本已夠,再親手呈上就是惹嫌了。
出了延禧宮,沿著宮牆往南行,過了一道碧湖,穿過兩三處苑囿,已可見紅牆琉瓦的福寧宮。康履忽地停步,轉身看著李彥,說:“李大官莫要忘了。”
李彥攏在袖內的手指隔內袋攥著那硬硬的奏本,聲音喑沉,“康大官放心,灑家餘生雖無多,卻還珍惜這條賤命,不會胡亂說話坑了自個。”
康履這才完全放心,點了點頭,“李大官是聰明人。”
到了福寧宮,卻見徒弟張勤站在宮門外朝北張望。一見他就急步迎了上來,扯到一邊附耳說:“師傅,丁相公、葉相公在內奏事,”聲音壓得更低,“孫閣長出來遞的話,讓給您提個醒兒。”
康履明白孫紹全是讓他別貿然稟進去,便領著李彥去福寧殿的偏殿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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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君臣正說著荊南帥司的稟奏。
“……如葉參政所說種種情弊肇生的蠻夷叛亂,前朝故例可見,猺蠻再嘯眾謀劫省內應非起於突兀,當是積弊而致,有肇因可究。”
丁起道:“以前,朝廷從毗鄰猺民的鄉里集人戶為義保,或從蠻峒中選人戶組為峒丁,作為兵戶登籍在官府名冊,捍衛疆境,並按人口給田,禁止擅自出賣和私自交換,一丁一年交租三鬥,沒有其他徭役。
“但政和以來,州縣征斂百出,或重複攤派,義保峒丁租賦不復舊制,便有私自將田賣給蠻峒換錢糧,稅吏催科上門,就舉家遷出,依附蠻峒;而官府仍按舊籍催科,使鄉民在固定租賦外又得加稅填補空額。公家靠此取利,怠慢不查銷空籍,每歲徵總賦,鄉民不堪其苦,反而投靠依附猺峒。又有狡猾的世家大族將田產隱匿在猺人名下,躲避租賦。如此種種,使省境和蠻峒的地界漸漸模糊,蠻峒愈侵省界,致官府失稅,而蠻獠日強。
“因此,臣以為,武岡猺蠻之亂可為一個契機:一方面朝廷招撫平亂,一方面可藉此整飭溪峒,重查戶冊,堪分地界,”他看了眼衛希顏,“並且荊湖武安軍可考慮恢復峒丁舊制,招撫部分猺蠻,又能分化蠻峒,以內蠻制外蠻。”
趙構看向衛希顏,便聽她道:“峒丁制確是治理峒州的良策,如丁相所說,因隨州縣吏治傾頹而多有廢弛。之前朝廷整合地方廂軍鄉兵為武安軍,因峒丁舊制牽涉過多,遂僅在接壤交阯、占城、大理的幾個羈縻州著力恢復,以加強國境戍邊的軍事防務,但蜀地和荊湖兩路則力有未逮而暫行擱置。如今,亦是時候加以整頓了。”
趙構點頭讚道:“由一地之亂著眼於國家疆境治理之策,此為興邦之臣呀。朕有卿等良臣輔政,何愁國家不興?”
他話意一轉,道:“不過眼下首要是平亂,安定後方為治理。朝廷詔諭重新堪分田地,清立戶冊,這些都是需謹慎細緻之務,又涉及當地世家大族,稍有急躁,便起糾紛,反令省內不安。”
葉夢得心頭一鬆,立即應和道:“陛下明見。這田地賦役由來是肇禍之端,朝廷必得有了周密籌劃,再步步施行,方可期在治平的同時進行革弊。”
趙構點頭,問衛希顏:“樞府可有了平亂之策?”
她回道:“邵西所轄三縣地屬偏僻,向有盜賊逃亡隱匿其間,因縣內通往猺峒的道路不止一條,官府難以緝捕;並且山地綿延相連,非一縣能轄,有些地段便成了三不管,盜匪盤踞為禍。靖康年間又有河北潰兵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