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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也還愉快;就是不能跟那種一路上只惦記兒女、三句話不離孩子、成天唉聲嘆氣、花一個小錢也要心驚肉跳的女人一道出門。伊凡·德米特里奇想象著:妻子帶著無數包裹和提籃進了車廂;她為什麼事老是長吁短嘆,抱怨一路上累得她頭疼,抱怨出門一趟花去了許多錢;每到一個停車站就得跑下去弄開水,買夾肉麵包和礦泉水……她捨不得去餐廳用餐,嫌那裡東西太貴……
“瞧著吧,我花一分錢她都要管!”想到這裡他看一眼妻子,“因為彩票是她的,不是我的!再說她何必出國?她在那邊能見什麼世面?準會在旅館裡歇著,也不放我離開她一步……我知道!”
於是他平生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妻子老了,醜了,渾身上下有一股子廚房裡的油煙味。而他卻還年輕、健康、精神勃勃,哪怕再結一次婚也不成問題。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廢話,”他又想道,“不過……她出國去幹什麼?她在那邊能長什麼見識?她要真的去了……我能想象……其實對她來說,那不勒斯①和克林②沒什麼兩樣。她只會妨礙我。我只能處處依從她。我能想象,她一拿到錢,就會像者娘們那樣加上六道鎖……把錢藏得不讓我知道。她會賙濟孃家的親戚,對我則計較著每一個小錢。”
……………………
①義大利旅遊勝地。
②俄國中部普通城市。
伊凡·德米特里奇立即想起她的那些親戚們。所有這些兄弟姐妹和叔怕姨嬸,一聽說她中了彩,準會上門,像叫花子那樣死乞白賴地纏著要錢,堆出一臉媚笑,虛情假意一番。可憎又可憐的人們!給他們錢吧,他們要了還要;不給吧……他們就會咒罵,無事生非,盼著你倒運。
伊凡·德米特里奇又想起了自己的親戚。以前他見到他們也還心平氣和,此刻卻覺得他們面目可憎,令人討厭。
“都是些小人!”他想道。
此刻他連妻子也感到面目可憎,令人討厭。他對她窩了一肚子火,於是他幸災樂禍地想道:
“錢的事她一竅不通,所以才那麼吝嗇。她要是真中了彩,頂多給我一百盧布,其餘的……全都鎖起來。”
這時他已經沒了笑容,而是懷著憎恨望著妻子。她也抬眼看他,同樣懷著憎恨和氣憤。她有著自己的七彩夢幻,自己的計劃和自己的主意;她十分清楚,她的丈夫夢想著什麼。她知道,誰會第一個伸出爪子來奪她的彩金。
“拿人家的錢做什麼好夢!”她的眼神分明這樣說,“不,你休想!”
丈夫明白她的眼神,憎恨在他胸中翻滾。他要氣一氣他的妻子,故意跟她作對,飛快瞧一眼第四版報紙,得意洋洋地大聲宣告:
“9499組,46號!不是26號!”
希望與憎恨二者頓時消失,伊凡·德米特里奇和他的妻子立刻感到:他們的住房那麼陰暗、窄小、低矮,他們剛吃過的晚飯沒有填飽肚子,腹部很不舒服;而秋夜漫長,令人煩悶……
“鬼知道怎麼回事,”伊凡·德米特里奇說,開始耍起性子,“不管你踩哪兒,腳底下盡是紙片,麵包渣,爪果殼。屋子裡從來不打掃!弄得人只想離家逃走,真見鬼!我這就走,碰到第一棵楊樹就上吊。”
一八八七年三月九日
07 出事
車伕講的故事
瞧,老爺,就在山溝後面的那片小樹林裡,出過不幸的事哩。我死去的爹,願他老人家昇天,有一天趕著大車給東家送一筆五百盧布款子。那時候,我們村和舍佩列沃村的農民都租那位老爺的地種,我爹送的錢就是大夥兒半年的田租。我爹是個敬畏上帝的人,常讀聖書,說到剋扣別人,或者欺負人家,或者比如說,詐騙人家錢財……這些事上帝不許可,他是從來不幹的,所以農民都很愛戴他。遇到村裡須要派人進城去見長官或者給地主送錢的時候,大夥兒總是推舉他去。他老人家人品出眾,不同於一般人,可是我說這活請別見怪,他這人缺少點毅力,有個毛病。老人家貪杯。通常路過小酒館不進去就辦不到:總要拐進去,喝上幾杯……簡直沒辦法,糟透了!他老人家也知道這個毛病,所以遇到要他送公款的時候,總要把我或者我的小妹妹安紐特卡①帶上,生怕自己睡著了,或者出點事把錢弄丟了。
……………………
①安娜的暱稱。
老實說吧,我們一家都喜歡喝酒。我上過學,有點文化,在城裡的菸草店裡站過六年櫃檯,碰到形形色色有教養的老爺我都能應付一陣,各種各樣的體面話也能說。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