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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居然打聽到盧新居拜訪,顯然是要盧出山,所謂共商國是。你我不談國事,只論盧公家事。盧既再三謝絕臺灣,卻與北平聯絡頻繁,其北京傾向更加顯見。直覺盧公不動則罷,若有舉動,不出此後三兩日……”
“老大怎麼直覺到的?”
“你數數,海灣中有多少條民生船?”
“前些天跟您搖船到海灣,數過不止一回,一十八條。”
“盧作孚民生在海外的船差不多全數集結於此。”
“老大,這說明……?”
“江河湖海,水上人封贈盧作孚一個綽號。”
“中國船王。”
“船王最丟不下的是什麼?”
“船。”
“此前,他按兵不動,為的是他的船。此時,他的船集結成陣,他還等什麼?鹹魚你自己想想。”
“老大,我想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他會拼個魚死網破,把什麼都捨下,隻身一走了之?”
“那他還是盧作孚麼?他若隻身一走了之,還從北碚、從陪都飛到香港來幹什麼?民國二十七年,日寇打下武漢,兵逼宜昌,飛機都炸到12碼頭那片荒灘上了,他可曾一走了之?盧公這個人啊,不走就不走,一走就走得乾淨,不撤就不撤,一撤就全撤。宜昌大撤退,他在日本鬼子眼皮底下,把十萬噸壇罈罈罐罐、三萬人撤退得來最後那片荒灘上只給鬼子剩下廢鋼鏽鐵。幹得棒啊,當時我也撤退到宜昌,秦隊長殉國,我與弟兄們奉其遺命,留在宜昌助這位盧公,一同幹了那場大撤退。論撤退,他可是我駱沙峰平生所見中國第一的大撤退玩家!”
“老大,照您這麼說,盧作孚這回還想在宜昌大撤退之後,在你我眼皮底下,再玩個香港大撤退?”鹹魚在業內早聽說過自己頂頭上司駱老大是抗戰八年拼殺過來的前輩,在武漢站任隊副時,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戰場宜昌大撤退,平時無事,也曾像駱老大打聽過,只是老大不大肯提起往事,今天,不知老大是哪股水發了,自己說出來了,還說個不休。老大既與眼下自己正監視的盧作孚有舊,他的話,鹹魚自然肯信,“老大,我這才知道,您老說,‘此次監視任務,干係不小,’當真分量有這麼重!”
“這就對了。你想想,去年十一月底,撤離重慶,你我炸過多少處地方,你再看看北碚,秋毫未犯。這幾年國軍由幾條江河撤退,押走多少船,炸了多少船,你再看看,民生在重慶大河小河上上下下那一百單八條船,可有一條被押走被炸沉?”
“那他這回要是真讓老大說中,真要玩個香港大撤退,老大說怎麼辦?總不能讓盧作孚在我們眼皮底下再把這十八條船……”
電話那頭沒話了。鹹魚一看,從來這種報告監視情況的電話,總要求越短越好,這一通電話,老大駱沙峰自己卻說了半個小時。鹹魚放下電話再看時,見盧作孚的那個叫關懷的勤務員收了碗筷走出門來。
屋內,盧作孚正與孫女遊戲,他倆剝著一袋花生。
盧作孚剝開花生殼,說:“一顆。”
孫女剝開,說:“兩顆。”
盧作孚再剝開一個花生,說:“三顆。”
孫女滿袋搜尋,剝開一個最大的花生:“四顆。”
花生當然都進了孫女的嘴。孫女說:“爺爺不吃?”
爺爺說:“爺爺要吃就吃一個殼中有五顆的!”
孫女傻乎乎地滿袋子翻找,咿咿呀呀嚷嚷著:“爺爺要吃五顆的花生!”
爺爺暗自得意,竊笑。爺爺當然無從知道,多年後,孫女真找到了“一個殼中有五顆”的花生,把這花生供在爺爺墓前。
明賢與妻子在另一房間,見盧作孚不時抬頭看掛鐘。妻子說:“爸爸這幾天老是看鐘,好像嫌鍾走得太慢。”
明賢卻說:“我卻嫌鍾走得太快。”
盧作孚聽到了,不再看鐘,笑道:“你們說得也對,幾十年難得和你們在一起,這幾天,我便‘與民同樂’!”
幾十年後,明賢清楚記得:“搬到柯士公寓後的七八天中,畢生習慣於緊張生活和急切盼望早日回到北京的父親覺得過得太慢。我們則因捨不得父親離開,卻又覺得過得太快。”
1950年6月10日。一個穿民生服的青年,開一輛轎車來到柯士公寓樓下。盧作孚與關懷、明賢一行上車。公寓對面窗格中,鹹魚見盧作孚抱著孫女,青年困惑地搖搖頭。汽車開動。鹹魚開著預先停在樓下的小車也尾隨而去。轎車穿過九龍市區進入新界農村,駛在瀝青路上。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