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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齡,但工齡的硬槓槓比人長出一大截,沒幾個領導能比。外婆在前兩年才徹底來南京定居,之前是斷斷續續地來,因為她離不開重慶日報社那個溫暖的環境。在報社所有人都認識她,因為曾經在幼兒園工作的緣故,都八十多歲的人了,整個報社的人還是都叫她“姚阿姨”。
外婆年輕的時候非常漂亮,跟小時候看的《大眾電影》封面上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女明星差不多。外婆生我媽的時候只有十六歲,所以外婆帶我的時候也很年輕,才四十多歲,看上去就跟我媽似的,學校裡的很多老師都不相信那是我外婆。外婆管我很嚴,我媽都沒怎麼打過我,盡是我外婆打了—老人特別看重學習成績,經常為我沒有考第一名或者沒有考滿分把我打得鬼哭狼嚎。那時家裡的任何重大決定都是外婆說了算,外公從不發言,工資是一分錢不剩全給我外婆。外婆特別擅長操持家務,裡裡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打理。
重慶女人很少有不會做菜的,就是在特別會做菜的重慶女人中,外婆的手藝都是遠近聞名的。現在外婆都快九十歲了,我媽燒菜的時候外婆還會在邊上看著,用重慶話拉長了聲調指揮:“先弄那個,然後放這個……”
外婆不僅菜做得好,我和我哥的衣服也都是她買布回來,自己裁、自己做的,連當時剛剛出現的夾克都是自己做,做出來的跟商店裡賣的一模一樣。那個年代,老人特別怕孩子穿得不好出去被人看不起,在外公外婆的意識裡窮人家的尊嚴感特別強,所以每年大年初一,外婆必定會讓我們哥兒倆穿上新衣服出門。
那時候買布是要布票的,為了我和我哥過年的兩套新衣服,外婆每年都從八九月份就開始攢布票,不夠的話就想其他辦法。外婆家很多鄰居是光棍,用不著布票,外婆就用家裡的煙票、酒票跟他們換布票。就這樣一直攢到年底,外婆買來布料,在昏暗的燈下拿劃粉畫線裁料,然後上縫紉機縫,趕在年三十晚上一定把衣服做好。大年初一我們哥兒倆出門,一定是從上到下一身新,每年的新衣服鄰居們都誇好看。
外婆有著勞動人民傳統的熱情好客。我媽的很多同學都在重慶,當初他們大學剛畢業,很多人還沒結婚,一幫同學一到星期天就上我外婆家蹭飯。到現在,我媽那些都七十多歲了的同學看見我還跟我說:“孟非啊,你外婆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媽的這些同學週末來外婆家蹭飯,一直持續了很多年,直到他們陸續結婚。
外婆家平常就她和外公兩個人,非常省吃儉用。外公在高幹招待所上班,經常不在家住,所以他的糧票、油票、副食票就都省下來了,這樣每次我媽的同學們來,才有一大桌好吃好喝的。
2、老實巴交的外公
我外公是一個善良且寡言少語的人,我現在都記不清他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可這麼善良老實的一個人卻偏偏長了特別兇的一張臉,還有一副大嗓門兒。因為文化程度低,表達有障礙,容易著急,一張嘴就是一嗓子,很嚇人,院子裡的小孩兒大多都怕他。
外公是常州武進人,本來是做金銀首飾的工匠,抗戰爆發後,老百姓往內地撤,在逃難的路上外公認識了外婆,然後就結伴兒逃難到了重慶。當年漂亮的外婆之所以嫁給外公,也是因為窮,當年我外婆姐妹兩個,妹妹被抱到了別人家養。
一個外地人來到重慶,那時候也沒地方讓外公繼續靠做首飾的手藝謀生了,老實巴交的外公就在一個飯店當服務員,後來西南局進駐重慶辦公,外公又在西南局的高幹招待所當服務員。其實當時外公有個遠房親戚混得不錯,開了個比較大的飯館,就在解放碑,但是外公沒有去投奔他,而是靠自己賺錢養家餬口。經常聽外婆回憶說,外公在西南局的招待所經常可以見到賀龍、陳毅、鄧小平這些大人物,據說,外公還和周恩來的一個侄子有些交往,但當時並不知道他和周恩來的關係。
外婆跟我說,那個年代,想在重慶出人頭地、過得比別人好,只有兩條路:要麼跟政府的人混,要麼跟袍哥混。袍哥是重慶特有的江湖文化。當時重慶盛行一種民間幫會組織,叫袍哥會,裡頭的成員被稱作袍哥。當時的重慶人甭管是幹什麼的,即便是擦皮鞋、飯店跑堂的,只要跟袍哥沾上邊兒,就能混出頭來。但是外婆總是跟我說:“你外公,又不跟政府搞在一起,袍哥也不沾,就是老老實實地一個人拼搏。”
很多人會習慣性地認為,兒時生活在“母系氏族”裡的孩子,性格中很可能會出現諸如膽小、軟弱等缺陷,但是我自認為好像沒有。也有很多人認為,父母離異的孩子的性格會有缺陷。在我十幾歲的時候,也就是所謂的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