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方重!”我握著他的手掌,他手心那些清晰的繭,好像長在我的心上。這一刻,立場,身份,秘密,都不重要,他就像我隨身攜帶的那個錦囊,是一段過往的證明。雖然我沒有辦法阻止,但我仍然割捨不下。
他低頭,像一個情人般低語,“在想辦法救你的時候知道他還活著。我可以阻止他來,卻不願意放棄任何能夠救你的機會……王掌櫃他們跟著我,未必不是好事,你心太善,不夠狠,不適合做商人……中秋那夜的事情,是江別鶴搗的鬼,我已經叫人警告過他……以後自己小心。”
他的手,從我的臉上滑下去,又拉開我的手。他的轉身異常決絕,不知道是不再給我機會,還是不給他自己機會。他的袍服一角,迅速掠過門欄,帶走了這個屋子裡,所有屬於他的味道。
我後知後覺地追到門外,想再看一眼那個身影,卻只有黃昏的最後一抹餘輝。
我躲到竹林裡哭。已經過了能夠放肆哭泣的年紀,甚至覺得人生到了這個份上,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見過,再沒有什麼能夠傷到我。
孩童時愛哭,是為了那些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年少時愛哭,是為了那些想愛卻愛不到的人。長大了以後再哭,是為了那些被風帶走的承諾。
以前我哭的時候,有我爹,有念臨風,我的眼淚還有歸處。如今,眼淚只能倒灌進心田裡,或者落進泥土裡,風乾成灰。那個陪著我在雨天泥濘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走路的男孩子,那個陪我笑,陪我哭,陪我手忙腳亂照顧李慕辰的男人,那個與我一道走過人生最燦爛年華的方重,此後將與我行同陌路。
不知何時,有一個人蹲在我面前,把手帕遞給我。
我抬起頭,看到李慕辰紅彤彤的兔眼。他伸手抹掉我臉上的淚珠,用力地抱緊我,“方小八走了,你還有我。娘,我不會離開你的。”
儘管他不知道,這句話永遠不會成立。但為了這句稚拙的守護,我仍然安心。
*
姑蘇城因為我和方重分家的訊息,鬧得沸沸揚揚。傳言四起,有人說,我把蘇淡衣強行趕走,惹怒了方重,逼得方重與我分家。還有人說,姑蘇城來了一位神秘的大富商,用極好的條件把方重挖走了。
起先,我還裝作沒事人一樣,照常上街。可是看到別人在旁邊指指點點,聽到各種蜚短流長,索性不再出門。
紅袖吞吞吐吐地把家中的帳本拿給我看,如今收入拮据,只有一家綢緞莊,恐怕月末的時候,付不起這麼多下人的工錢。我只能讓紅袖把下人都聚集起來,準備把他們遣散。我是個念舊的人,從買下這處府邸安家,只招過新人,從來沒有換過老人,所以府中的下人越來越多。
他們惴惴不安地看著我,心中大概都有了幾分猜測。事實上,從方重離開這個家的那天起,便一直人心惶惶。
我剛起了個音,紅袖便跑進來說,“夫人,靳陶公子來了。”
靳陶幾乎是踏著紅袖的最後一個尾音進來的,一身白衣,巧笑著,一點都沒有擅闖別人家的尷尬。
我向紅袖使了個眼色,紅袖點頭,把下人都帶到後堂去了。我起身走到屋外,靳陶跟了出來。
我口氣不善,“你來幹什麼?”
靳陶的笑,像是春時的一點淅瀝小雨。他說,“你跟方重分家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我奉命來看看林夫人的日子是否還過得下去。”
我斜他一眼,“奉命?奉誰的命?靳陶公子要是來嘲笑我的話,笑完了,可以走了。”
靳陶拜道,“夫人莫生氣,在下不是有意的。”他伸手到懷裡掏東西,我連忙制止,“我不需要任何的施捨。誰的都不要。”
他的笑意更深,好像早就知道我會這樣說一樣,只是掏出了一張羊皮紙。紙背上畫著一個藍色的六芒星標識。他把那捲紙展開,審視了一番才遞給我看,“吉祥街的事情你聽說了吧?有人到九州商會遞訴狀,請求我們出面解決。我與行首商量之後,決定委任夫人來協助此事,如何?”
“我現在是泥菩薩,哪還有辦法管別人?”我把羊皮紙捲起來,遞還給他。
他卻不接,雙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我,“這麼快就認輸了?方重不過是拿走了你的幾家店鋪,沒有拿走你身上的那些本事。”他湊近了,在我耳畔道,“你別忘了,你手裡還有一家全姑蘇最好的煙雨綾羅閣。據可靠訊息,宋清流要在姑蘇城中選拔貢錦,你還有機會。”
我顫了一下,他已經退到方才的距離,歪頭看著我。
大丈夫能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