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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煎好的幾碗藥端進帳篷,我頭也不回,“放在門口,我自己去拿。”
手上一刻不停,額際滲出微汗,聞得腳步聲漸漸近至耳旁,我詫異地拈眸看他,只見那名突厥少年面容黝黑,眉目清秀,尤其一雙眼晴炯亮有神,見我抬頭看他,亦認真地直視我的眼睛。
“你不害怕?”話已出口,突然想到他應該是聽不懂中原話的,只得抿唇衝他笑笑,又指了指門口,示意他放下就可以走了。
突厥少年搖了搖頭,靦腆一笑,蹲下身來一臉好奇地看著我用面部沾著剛煎好的為他們一點一點擦拭身上斑駁的紅疹。
“你能聽懂我的話?”
他點點頭,用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話慢慢道:“我阿娜(突厥語,母親)是南方人,從小就時常教我中原話。”
他指了指面前躺著的幾個姑墨人,看著我道:“他們都害怕這些人,為什麼你不害怕?”
聞言手上一頓,忽地自嘲一笑,“害怕,當然害怕,害怕醫不好他們,你們會遭殃。你呢,你為什麼不害怕?”
少年的眉眼流轉,定定看向我,認真地道,“因為你不害怕啊,我阿娜說,不管我走到哪裡,真王都會保佑我,所以我不害怕。真王也會保佑你的,因為你是好人,我們一定不會有事!”
心口一慟,低下頭去,拼命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怎麼了?”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微笑著道,“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家鄉的弟弟妹妹,你跟他們很像。”
少年眼中一亮,面朝著我,嘴角上揚,露出白色的牙齒,驚喜萬分,“你跟我阿伽(突厥語,兄長)也很像,他也和你一樣這麼勇敢,只是……”
黝黑的面上微微浮起紅暈,話到嘴邊卻又不敢說出口來,我見他這樣,僥有興趣地問道,“只是怎樣?”
他不好意思地看看我,伸手僥了撓頭,“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不生氣,你說。”
少年眨巴眨巴眼晴,猶豫了很久方訕訕道,“我阿伽長得又高又大,像黑熊一樣健壯,而你就……”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見我如此反應,他反倒越發羞窘起來,一張臉霎時紅透,半天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說話。
“這裡有我就好,你先出去吧,乖……”
他執拗地搖頭,“我可以留在這裡幫你,你一個人一定忙不過來。”
見他如此堅持,我便不再趕他,低頭的瞬間,腦中浮現梅影梅昱年輕而朝氣的臉,他們現在過得好麼,還像過去那樣頑皮麼?還有霽雪,我這樣的不辭而別,一定傷透了她的心。我知道,我的決絕,已經傷透了所有人的心。一次次的風浪,我們相伴著過來,終於走到今日,卻是這樣的分別,問我自己,於心何忍?
夜幕降臨,一切光線泯滅,黑暗無窮無盡地降臨,吞噬世間的一切。
隨著約定時刻的漸漸來臨,營帳外的所有戰俘開始自發慢慢聚攏至門前,無數雙飽含期待的眼睛凝聚在我身上,讓我無力承負。
不止一次像這樣掌握別人的生殺大權,卻沒有哪一次似此刻這般難耐,度日如年。心中千言萬語,身邊卻沒有一個人聽我傾吐,偌大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步促犀利,一步一步踏在心上,決定所有人命運的時刻終於到了。
我轉過身,正對上一雙幽如幻夜的眼晴,身旁數百名戰俘自動讓出一條道,煞一身黑衣長身而立,鬼面在燭火映照下泛出幽幽冷光,一旁的突厥少年情不自禁往我身後縮了由縮。
“時間到了。”他冷冷開口,語氣冰寒,渾身殺氣四溢,像是一個地獄來的修羅判官。苦說此刻我掌握著其他數百人的生死,而他,則決定了我的存亡。
我衝他淡淡一笑,直起身來,神情坦蕩如山澗的清風,不卑不亢。
“是不是隻要我做到了,你們便會兌現先前的承諾?”
煞的冷眸一凝,身上的肅殺之氣又再加重了幾分,“說到做到,絕無反悔。”
我點點頭,側身讓開,回眸望了望身後幾名尚自昏睡的姑墨人,正色道,“高燒已退,他們明日便能安然醒來,大人可以讓軍醫來驗診了!”
煞銳利如刃的眸光遊移在我臉上,似要從中挖掘出什麼來,我挺直了脊樑不避不閃,直直望進他的眼底,目色清亮如鏡,毫無絲毫掩藏。
營帳外百餘戰俘因著這句話而激動萬分,群情振奮,紛紛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