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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起吃晚飯。
沈飄萍夫婦偶爾也帶著兒子們來串門,沈培楠對妹妹的背叛感到極其窩火,但有了莫青荷的先例,他也說不響嘴,一來二去就把火氣撒在這樁門第不等的婚姻上,連續幾天把原野拒之門外。
沈培楠不待見原野,認為妹妹的婚姻純屬共|黨洗腦的產物,根本無關愛情,而原野作為一名老牌共|產黨員,對沈培楠的仇恨就如同對整個資本主義世界一般綿綿不絕,沈飄萍性子爽直,開始還好聲好氣的哄著哥哥,後來就沒了耐心,她袒護丈夫孩子,兄妹倆見面就要吵架。
她實在不懂明明是至親之人,怎麼就鬧到水火不容的境地,莫青荷其實知道沈培楠這股邪火的源頭,他夾在中間,狠狠心貢獻出攢了一年的邊區票,包了頓肉餡兒餃子請大家吃團圓飯,期間嬰孩哭鬧,大人尷尬,原野和沈培楠黑著臉沉默不語,正當氣氛劍拔弩張之時,原野一把拽起沈培楠,兩人帶著槍出了門。
沈飄萍嚇得臉都白了,一手摟著一個孩子,結結巴巴的衝莫青荷嚷嚷:“快,快去看看。”
莫青荷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彈夾,掖著手槍就追了出去,外面夜幕沉沉,高原的夜晚寒冷而空曠,狂風吹過山坳,發出陰森的嗚嗚哨響,他沿著黃土飛揚的小路奔跑;突然聽見遠處一連串帶著迴音的槍響。
他踉踉蹌蹌的朝槍聲響起的方向猛衝,一幅幅血腥的畫面在大腦中閃過,繞過一道光禿禿的山岩,卻見兩人從陰影裡走出來,都未曾受傷,沈培楠與原野握了握手:“槍法不錯。”
莫青荷臉色煞白:“你們跑出來比槍法?”
原野點點頭,莫青荷瞪著他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莫青荷不知道他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在這之後,兩人的關係竟然莫名其妙的有所緩和,星期六夜晚成了全家的聚會時間,燈影搖晃,酒熱茶暖,大家在炕頭圍坐一圈兒,享受戰後難得的和平。
溫馨的九月很快過去,十月伊始,天氣漸漸轉涼,陽光刺眼,凜冽的北風像刀子似的卷落枝頭枯黃的葉子,重慶談判接近尾聲,然而令大家感到失望的是,政權和軍權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隨著天氣一日冷似一日,革命區軍民開始產生強烈的不滿情緒,莫青荷心裡也生出了隱隱的不安,還沒來得及行動,他一直擔心的事卻突然發生了。
一個晴朗的清晨,投進窯洞的一束束陽光被窗紙過濾成淡藍色,莫青荷猛地跳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高聲叫醒警衛員,今天他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沈培楠要返回重慶,他想去機場送一送他。
他飛快地洗漱,把臉埋進冰冷的井水裡,然後抬起頭,從掛在土牆上的一面殘破的小鏡子裡打量自己烏青的眼圈——這幾天的睡眠糟透了。
他抓過一條硬邦邦的毛巾抹臉上的水珠子,想起跟沈培楠一次次沒有結果的爭論,心裡一陣煩躁,甩手把毛巾扔在地上。
他不能跟他回重慶,他也不能陪自己留在延安,軍人比任何人都理智而清醒,無論報紙如何鼓吹,他們明白政治鬥爭最終會走向哪裡。
外面依然沒有動靜,莫青荷一步跨出去,大聲喊道:“小栓子,快點,咱們要趕不上了!”
冰涼的風撲面而來,臉皮一陣發緊,莫青荷扣上帽子,一抬頭,他突然發現了古怪的地方。
小栓子並沒有出現,前幾天搭汽車趕來延安的許老三也沒把他的馬準備好,院子裡站著幾名陌生的同志,其中有一位年輕人有點面善,莫青荷回憶一番,好像在老謝的辦公室見過他。
那人走上前,敬了個軍禮:“莫同志,請馬上跟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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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他的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代號雪山,果真堪稱一尊“雪山”,一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莫青荷被他請上汽車;坐在副駕駛室的女兵回頭衝他一笑;她沒戴軍帽,髮髻用手帕紮成一隻蝴蝶結;一對珍珠耳墜子直打鞦韆;竟然是一個月前在歡迎晚宴上見過面的姜安妮。
引擎發出轟鳴;汽車卷著黃沙沿小路飛馳而去;莫青荷十分警覺,“你們要帶我去哪,”
“你們是老謝的人,”
沒有人回答,車窗外風景變換,不一會兒就駛進了延安內城,在沈培楠的住所附近轉了個圈子——站崗的國軍士兵都已被撤換,屋頂也不再飄揚青天白日旗,外面重重駐紮的都是穿灰布軍裝的八路軍,鋼刀晃眼,紅星帽徽熠熠閃光。
莫青荷驚愕的轉過臉,坐在他身旁的“雪山”終於有所融化,微微一笑,開口道:“回重慶的飛機暫時不會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