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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眯的回頭。
沈培楠一愣,抿著嘴唇罵了句兔崽子,大步跟了上去。
沈家在總統府似的三層洋樓迎賓,用來請客的卻是一座前清時期的七進七出大宅院,兩排蒙著絹紗的宮燈一直亮到最深處,丫頭們全穿舊式的緊身緞子小襖和散腳褲,梳著黑油油的大辮子,賓客川流不息。
莫青荷跟在沈培楠身後,邁過一道道門檻,穿過一扇扇朱漆大門和一座座飄著桂花香的庭院,終於拐進那人聲鼎沸的所在,繞過門口的檀木屏風,一抬頭,先愣了一會兒神。
這裡的佈置是徹頭徹尾的中式,一張張擺滿菜品的八仙桌早已座無虛席,賓客吵吵嚷嚷的交談,丫頭小廝們捧著木托盤穿行其中,大廳最裡頭扎著一個老戲臺子,兩名坤伶正抱著琵琶唱小曲,柱子和房梁都是雕花的紅木,空氣不流通,上層浮蕩著昏黃的煙霧,嗆得人要打噴嚏,地上扔著好些乾果殼兒。
一線高亢的笛音牽扯著人的耳膜,莫青荷的心咚咚直跳,一念之間,他彷彿回到了少年時代唱過堂會的大戶人家。
也是這般的繁榮瑰麗,那是北平最後的好日子,然後日本人進了東北,佔了華北,運動一天緊似一天,商鋪凋蔽,百姓食不果腹,又沒有知識,把賣命換來的兩個錢一大半送給繳稅的巡警,剩下的扔進煙館和戲院,一面吞雲吐霧,一面聽著才子佳人的光豔故事,企圖忘記爛泥中的掙扎。他也是那時賣了身子,為了一口飽飯屈居人下,留下一顆心,咬著牙要替貧苦萬民掙一個光明的未來。
兩人在擠擠挨挨的廳堂裡繞來繞去,莫青荷聽見杯盤碰了桌面,下人高聲報出菜名,兩位太太在高聲討論佛跳牆的製作方法,一時精神有些恍惚,他本以為粉霞光豔的這舊時光景早已經隨著政局的動盪而一去不返,沒想到,此時此刻,它竟然在江南一個高官家庭幽幽復活。
有一位賓客正端著茶盞,回頭看見沈培楠,急忙繞出來上前與他重重握手,滿臉堆笑道:“真是一表人才,上次見面,沈先生還剛從外國回來呢,聽說師部最近要派一批人去美國考察軍火,犬子的英文還算通,幾天前跟沈太太打牌時,太太還說……”
沈培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他:“明天叫他來見一見我。”
那人千恩萬謝的走了,沈培楠面不改色,大步往前,軍靴把老舊的木地板踏的咔咔直響。
“你們家總這麼請客嗎?”趁周圍亂哄哄的沒人注意,莫青荷偏著頭,手指輕輕碰著沈培楠的胳膊。
不斷有人站起來問候,沈培楠一路握手寒暄過去,聽見莫青荷的話,很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就沒了,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陰沉道:“就算我家不請,擋不住大家急著上門,不僅這裡,南京也是一個德行,我實在不願意回來。”
又低聲罵道:“這兩年除了外交部天天往日本跑,剩下的人都只能負責西北剿匪,都什麼時候了,誰他媽願意剿匪,還不如圈錢結黨混日子。”
莫青荷本想感嘆他們生活奢靡,沒預料觸動了沈培楠的煩心事,便不再往下說了,兩人一直走到離老戲臺最近的一張八仙桌旁,這一桌只坐了沈立松夫妻和沈疏竹三人,還剩五個空位。
兄弟兩人笑著與沈培楠打招呼,看都不看莫青荷一眼,彷彿根本沒有他這個人,而那位豔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大嫂曼妮正銜著一根香菸在吸,菸蒂子上也沾著一點口紅,看見他來,挑起一絲冷笑,迅速轉過臉去。
莫青荷扶著椅子有點猶豫,沈培楠卻沒有打發他走的意思,只好對在座的三人都點了點頭,勉強跟著落座。
照老規矩,飯桌上談論的都是些政治經濟問題,沈培楠的大哥沈立松翹著二郎腿誇誇其談,沈疏竹和他倆長得不像,也不大說話,眼睛裡總帶著點朦朧,像沒睡醒似的,但偶爾插個一句半句也能壓住話題,幾人的語速非常快,莫青荷聽不明白,盯住面前的一盤螺螄,安靜的用細針一枚枚的挑著吃。
沈培楠和沈立松不知說起什麼話題,一起大笑起來,沈立松使勁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吸菸一邊搖手道:“內行,內行,身在軍界還能一眼看穿我們做買賣的貓膩,這筆生意當然沒有成本,錢白放著是不會生利的,必須要輸出它去做本錢,時間久了有了信譽,只憑咱們一句話,一句話就是本錢,做得是大筆空頭買賣,投資成功了咱們抽大頭,要是賠了呢,底下的人破產清帳,我們掌握第一手訊息,早想好了對策,連累不到咱們頭上。”
臉上的笑還沒有完,又佯裝嘆氣道:“就是太麻煩,賺一萬兩萬的小錢還得天天往南京跑,不知要打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