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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正是兄弟怡怡,棠棣生輝,哪裡能料到不過兩年,人事卻已翻覆到如斯地步。
洛王續絃娶了個母老虎,再不敢日日流連寶剎名山,只待在府中逗弄嬌兒,討好嬌妻。
同王愈發地不問世事,除去金石字畫、詩詞曲賦,於梨園教坊一道更為痴迷,竟公然在王府內豢養了幾個伶人戲子。
雍王美人在懷,又喜得貴子,林貴妃不日也將由大報恩寺回宮,據聞極有可能再掌鳳印,正是春風得意時候,逢人便笑得和氣。
太子大病初癒,卻依舊勤勉,大朝一次未綴,日日還雷打不動地去中書省與宰執們相商國事,哪裡得閒登高望遠?
反觀秦佩,既不關心朝野中那明爭暗鬥,又無家眷後宅之事煩心,簡直是天字第一號逍遙之人,可這種逍遙中又顯出幾分空蕩寂寞,讓人不知所措起來。
重陽那日,秦佩本想再遊玉臺山,可想起前緣因果,難料後事,哪裡還有心情獨自遊冶?反覆思量下,還是帶著小廝木桐,又去東市買了些時令瓜果,向城北安義坊而去。
“大人這是去……”木桐欲言又止,須知因了身世,秦佩向來相熟的不是王孫公子,便是高官達吏,住在安義坊的均是市井平民,重陽佳節秦佩來此處做什麼?
秦佩左右張望,最終頓足於一小門小戶之外,輕叩門扉。
過了會,便有個稚齡童子應門,見秦佩雖著了件普通的天青常服,氣度卻很是不凡,也不敢怠慢,恭敬道,“不知大人造訪,有何貴幹?”
這童子一身重孝,稚嫩眉宇間已有幾分滄桑味道。
秦佩乾澀道:“是陳小公子罷?我是你父親在刑部的同僚。”
小童愣了愣,緩緩道,“是秦公吧,先父在時常提起你。”
說罷,他側身禮讓,請秦佩入府,邊道,“小子陳充,見過秦大人。”
秦佩隨他進去,他早知陳忓出身寒門,卻未想到竟清貧如此——府邸狹窄,不過兩間廂房,一處院落,許是正辦著喪事,無人打理,院中花草盡數凋零,配上鋪天蓋地的慘白粗麻,更平添幾分蕭瑟。
秦佩看著陳充身上的斬衰之服,多日來儘量避免自己想起的事實再次浮上心頭,陳忓,那個憨厚老實、勤勉上進,日日俯首案牘、謄抄公文的同僚;那個目睹自己與番人來往,卻還能說出一句“信你”的同科;那個在最後的關頭推開自己,以血肉之軀為自己謀來一線生機的摯友……
真的不在了。
陳充靜靜看著面前這個哽咽失聲、幾不能語的青年,輕聲道,“原先我也很難過的,可後來祖母對我說,‘求仁得仁’,父親為朝廷而死,為天下而死,雖然傷心,但我們更該感到光耀,而不是因悲痛而喪氣。只有更加奮進,這樣才配做父親的兒子。”
秦佩一怔,抬眼看向眼前這個垂髫童子,彷彿朦朧淚眼間陳充與陳忓相仿的面孔漸漸重合到一處,一般的平易溫和,可世人只觀其表,又哪裡曉得那平庸無奇下隱藏的風骨?
秦佩深吸一口氣,肅然道,“說的不錯,有你這樣的兒子,九泉之下,令尊必會告慰。”
陳充淺淺一笑,秦佩命木桐將準備的禮物奉上,又叮囑了些讀書做人的道理,直至天色暗沉才準備告辭。
陳充送他至門口,忍不住道,“秦大人……”
秦佩回頭,見陳充面上難以掩飾的悽然彷徨,猛然想起十餘年前那個同樣孤苦無依的自己。
“我將遠遊,或許要好些年才能回來,”秦佩微微俯身,柔聲道,“不過,臨行前我會將事情都安排妥當。若你不嫌棄,我府中還有幾個不成器的下人,到時候連同他們的賣身契一同給了你。”
陳充像是一愣,隨即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秦公,這如何使得?先父雖是微末小吏,可也小有資財,更何況無功不受祿……”
秦佩摸摸他頭,“我欠你父親的,怎麼還都還不完,哪怕是我這條命。”
陳充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童子,正被他不祥之語驚得六神無主,又聽他道,“只是我這條命,如今還算是有些用處,怕是不能立時還他。”
秦佩站直身子,對陳充笑笑,“功名利祿不過浮雲過眼,唯有榮名壽金石,他日你定能長成個如你父一般頂天立地的男兒。”
“公子……”恨狐跟隨秦佩回府,路上時時欲言又止。
秦佩看也未看他,身上的疏離如同冰碴,讓人望而卻步。
“此事風險極大,公子確定不要與殿下相商麼?”
秦佩譏誚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