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訕訕地立到一邊,手銬的銀白色鏈子,一晃一晃,映著白雪,映著陽光,一閃一閃。
小煥是大娘的心肝兒,小煥是大娘的精神支柱,小煥是大娘生活的希望。她走了,女兒跟沙家的後人走了。女兒走向監獄,走向政治上的毀滅。
大娘的信念大約徹底毀滅了,只聽她不住聲地高喊:“天哪!天哪!”剛才那身把洞口指揮若定,疾惡如仇的俠女形象不見了,那痛說鄭沙兩家恩怨情仇的形象不見了。我們見到的是一位母親,是一位就要失去女兒的母親,是一個萎靡不振,涕淚橫流的可憐無助的母親。她嘴唇哆哆嗦嗦,連連說著:“想不到這樣啊!想不到這樣啊!想不到……”渾身顫抖,我趕忙讓王記香扶住他,可是王記香也渾身抖個不停。我趕忙脫了大衣披在大娘身上,她就撲在我的懷裡,哭著,說著。我勸她:“這樣也好,沙老師對小煥好,就是成份高了點。”她說:“小夏呀,小夏呀。”我說:“大娘有話就說,別憋在心裡。你年紀大了,少操小煥的心,她也是有心勁的姑娘。”她說:“眼看小煥她……”大娘拐過來就罵沙吾同:“天打五雷劈的沙家,從老到小,沒一個好東西。”罵了一陣,忽然說:“三十年河東轉河西,真轉過去了。轉過去了,轉過去了,鄭連三,你要再轉河東啊!”前言不搭後語。這時候,有人上來拉她,說她瘋女人想煽風點火,想鬧事,干擾大方向。她上去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那人就捂住臉叫了起來,馬上圍來了一隊人,槍口就頂住了大娘的胸口,楊蘭五大叔上前擋住說:“同志,她是婦道人家,不懂事理,請原諒,自古男不跟女鬥。”那個領隊的用手擺了一下,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他走上前來,面對趙大娘站定,說:“這位大娘,一起走吧!”大娘也上前一步,幾乎就同那個幹部臉挨臉了。她說:“倘若說我們犯的法天理難容,我這條老命全頂了。夠不夠?”笑笑,又說:“不夠,再搭上他!”拉拉楊蘭五大叔。趕他醒過神來,只見大娘的腰身一閃,沒聽見她喊了句啥話,她跳下了山崖。
陳小煥大叫:“媽——”就撲過來,被我一把抱住了。
楊蘭五大叔爬在崖頂,大哭:“先娥呀,你咋這樣走了哇!”
山下一片白雪。山澗,飄蕩著嵐氣,什麼也看不清。
人們站在山頂上,呼喊著……
陳小煥、王記香和幾個女同學哭成了淚人兒。沙吾同向前掙扎著,頭要向山寨上碰,被來人扯著胳膊動不得。他大聲哭喊著:“領隊的!給我一槍吧!給我一槍吧!”小煥撲在我懷裡哭著說:“小夏哥,這可咋辦,媽媽她——”一陣山風把她嗆得說不出話,她咳了半天,又哭:“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我這時忽然有一種大丈夫氣概,對蘭五大叔說:“大娘走了。小煥她馬上也要被抓走,不如讓他們倆……”大叔明白了,對我點了點頭。我去給那個領隊的負責人說了我的意見,他遲疑了一下,說:“好吧。不過,你得體諒我們,快一點。”
我讓王記香扶住陳小煥和沙吾同一起面向蘭五大叔站好。我說:“大叔,請你先節哀。”又對這兩個年輕人說:“大娘已經走了,有大叔在。我當家,讓你們舉行個定婚禮。”吾同看看小煥,小煥走到山崖上,哭喊:“媽,媽!媽——”記香把她勸了過來,她仰起淚眼向我點點頭。我就向著大山喊道:“大娘大叔,沙吾同、陳小煥向你們二老磕頭了!”兩人跪在雪地上向著大山磕了頭,又向大叔磕了頭。我喊:“向著北京,向毛主席致敬!”兩人面向北京方向,舉手敬禮。
禮畢。老少兩代人摟在一起大哭,我們也不由自主地放聲痛哭,我喊道:“大娘!我和記香也向你磕頭了。你是好大娘啊!”
在省革命委員會召開的各地(市)“抓革命、促生產經驗交流(彙報)會”上,王貴橋正要上臺做“清除紅造總派性勢力干擾,建設紅彤彤的新菊鄉”的大會發言,鄭連三把電話打到會場裡,要找王貴橋,向他彙報陳小煥專案組的工作進展情況。當王貴橋一聽說陳小煥、沙吾同這些壞頭頭就藏匿在天台寨時,他輕聲一笑,誇獎鄭連三說:“好!終於讓你們捉住了狐狸尾巴。”又說:“天台寨,那過去是土匪刀客窩。他們藏到那裡,正說明他們是一股反革命逆流,這是他們反革命面目的真正的徹底的大亮相。要立即採取行動。”鄭連三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這一句話。”王貴橋說:“這會給咱們的大會發言增添最新的材料,爆炸性材料。咱們菊鄉這一段工作省裡領導本來就很滿意,安排大會發言,你這一補充,材料就更生動了。”他就要放下聽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