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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婆子怔住,又來看行昭的臉色。哪料得行昭自顧自地吩咐人端來兩把黑漆石榴開花太師椅,放在庭院的正東處,又讓人上茶上點心,端身坐穩後,才揮揮手道:“你們直管將她拖下去,有些人自己都把自己當灘爛泥,就別怪別人要抬腳踩上去。和她多說,倒費自己口舌。”
黃媽媽站在行昭身後,如同孫大聖吃了幾百個蟠桃一樣爽快,在大夫人身後忍氣吞聲慣了,行昭一來就擺好架勢,以雷霆之勢鎮住場面,穩住人心,不禁讓人揚眉吐氣一把。
兩個婆子得了準信,一邊一個架著萬姨娘就往東邊兒走,萬姨娘鬧鬧嚷嚷一路,行昭只當沒聽見。
待聽不到萬氏聲音後,行昭邊啜口茶,邊漫不經心問道:“你們可是莊子上的農戶?”
那鄭徐氏看得目瞪口呆,這小娘子年歲不大,做起事說起話來,卻有點無所顧忌的意思。叫拖人走就拖走了,說話更是哪疼打哪兒,這氣勢比起城東白太守家的當家夫人都要強些。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忽過行昭戴著了一對丁香花白玉耳塞,胸前的赤金嵌八珍纓絡,玫紅色的繡雲紋褶皺襦裙上,這種三江布,怕是要賣二十兩銀子一匹吧。。。
滿眼的榮華富貴,終是一咬牙關,又嚎起來:“我們可是清清白白的軍戶人家啊。兩婆媳守在一處過日子容易嗎!你們家大郎君汙了我家門庭清白後,就不見了影蹤,我將我兒媳婦兒帶大,還沒和我小兒子成親圓房,就叫那龜孫子破了身子,懷了個兔崽子啊,今後的日子可還怎麼過啊。。。”
蓮玉趕忙上前來捂住行昭耳朵,終究是晚了一步。
行昭將茶盅“嘭”地一聲重重擱在几案上,指著那老婆子,聲量提高:“給我打她嘴巴!”
黃媽媽出身西北方家,見慣了彪悍民風,招呼兩個婆子按住那婦人,親自上陣挽了袖子,蒲扇大的巴掌左一下右一下“啪啪”扇在鄭嬸子臉上,那鄭嬸子見是真打,仰天扯開嗓子叫喚:“賀家欺負死了人誒!哎喲喂!我老婆子造的什麼孽哦!我家裡頭小兒子也是在外頭當兵頭的體面人兒啊!”
行昭抬抬手,黃媽媽冷哼一聲才停了手。
“太祖皇帝定下計程車庶之別,牢牢記著!嘴裡不乾不淨,打你都是輕的!你再滿口亂扯,立時叫人拿了棍子將你打出去!”行昭面無表情,冷冷又言:“我們賀家以詩書賢名立世幾百年,向來仁義道德,你有一說一,不會說就讓別人來說。”
軍戶之家在大周不算是良民民籍,賀家是什麼門楣,願意遣個婆子見她已經是天大恩典了,是大夫人一聽事涉景哥兒,又怕這兩人將事情嚷得滿城風雨,同樣這兩人似乎也算準了賀家不會仗勢欺人。。。
鄭嬸子聽後立馬噤聲,倒是跪在後頭的那小婦人滿臉是淚地接話:“賤婦無知,衝撞了賀四姑娘罪該萬死。。。”俯身磕了個頭,又哭說:“小婦人薄氏是城東鄭家的童養媳,鄭三郎如今在翼城當兵,本說定下七月就成親,如今。。。”話沒說完,邊嚶嚶哭邊又說:“四姑娘年紀小,在您面前說這事不體面。。。”
能一口叫出深閨大宅裡小娘子的排號,說話條理清晰,最後還隱晦點出自個兒年紀小,要見賀家當家能做主的人。
行昭暗忖,這薄氏不是省油的燈。更讓她確信這件事有預謀。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行景馬上要下場科考,又要預備說親事了。陡然出個這樣的事情,他還怎麼在科考場上抬起頭來,又怎麼說成一樁好親事?
行昭深知景哥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那又是誰給了一家軍戶這樣大的膽子,敢來攀誣臨安侯府?
腦中無端浮現出應邑的面容,不對,應邑當務之急是叫方氏騰出位子來,且投鼠忌器,賀行景無論如何也姓賀,她不敢冒著開罪賀琰的風險貿然行之。
等等,翼城!中寧長公主的封邑就在翼城!
中寧與應邑,應邑與賀琰,賀琰與方氏,方氏與行景,行昭陷入了揣測與自我否決的深淵裡,事情如同纏成一團的毛線,揪不出首尾來。
那薄氏見行昭沒說話了,便垂頭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鄭嬸子兩頰漸腫起,一雙眼還在四處亂瞧,看著庭院裡斜插在琉璃窗裡的蘭草,蒼勁挺拔的松樹,連鋪在路上的小石子都大小均一、色澤光亮,鄭嬸子眼睛眯成一條縫藏在肉裡,露出羨豔的光。
二夫人一聽月芳來請,提著裙子急急匆匆過來,身後跟了個提著藥箱的老大夫,轉過遊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