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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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尖上的人……葛太太兀自想著時,楚望已穿好皮鞋,抬起眼來眯眯笑著和她作別。
葛太太補充說道,“這樣長度的短褲,下面配雙齊膝的半截絲襪才最時髦好看。”
“那我從下次開始這麼穿。”
——
隔了許久再來見香港,天氣比上海分外明朗。若上海是無袖長旗袍、白淨豐腴的猶抱琵琶半遮面,那麼香港便是細白麻上衣碎芭蕉綠綴紅花裙的率直潑辣。
公交上沒坐了,一路上山下山,楚望被悶出一身汗。剛才打電話過去時,她只問了先生太太在不在家,倒忘了再問仔細一些,給她徒然添了往蓮花路多跑一趟的麻煩來。
從蓮花路下了車,遠遠便看到徐太太躺在屋簷底下乘涼打盹,徐少謙立在一旁拿摺扇給她送絲絲涼風——此情此景好像時光徒然倒轉五百年,屋簷底下的不再是徐太太,而是深宅大院裡尊貴的長房太太;徐少謙也不是物理學教授,而是詩酒趁年華、打馬長安過,春風得意躊躇滿志的世家公子。
楚望不忍打擾,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突然暗處灌木叢裡竄出團花影子,後面跟了個人,你追我趕到她跟前,嚇得她一聲驚呼。定了定神,才發現是徐文鈞追著一隻花貓在玩。再要仔細看,那一人一貓一溜煙的跑遠了。
徐太太徐先生自然是被驚動了。楚望抱歉笑笑,遠遠的說道,“文鈞少爺怎麼捨得來這邊了?還這麼好興致。”
“孩子嘛,玩心大。沒人陪他玩,一個人憋悶壞了,總想找點樂子與玩伴。你徐教授不也是麼?”徐太太抬眼看徐少謙,“以為你定是要去歐洲的,臨別那天寫完信便去躲起來不肯見你,指不定上哪哭去了。”接著笑眯眯同楚望招招手,“過來我瞧瞧,總覺得這些天不見,都瘦了許多。”
徐少謙笑道:“是麼?興許我真是去哭了。”
“我這不是又回來了麼?”楚望笑說道,“師孃看起來倒是精神不少。”
“淨說瞎話誇我。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場,昨天剛從醫院出來,今天你就來了電話,倒也巧。”
“嗯?師孃怎麼身體不舒服了?”
“老毛病了,不提也罷。”徐少謙替徐太太接過話題,“歐洲不好麼?人人都想去歐洲,為了留學,變賣家產的,考七八年公費留學的,大有人在。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肯去?”
楚望低頭想了想,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老師給我那封信。‘一位物理學家該如何為國效力’?我想了很久,想來問問您是怎麼想的。當下,科學能救國麼?”
徐少謙笑了,“痴肥病人,轉身也難,病又太重。什麼藥方都開出了,卻都不大見效。”
他抬頭想了想,又說,“內戰,大員腐敗,民不聊生。留學生們回國之前誰不想著科學、實業救國?可萬丈高樓怎可能建在沙灘上。”
思索片刻,楚望說:“歸根結底,就是國家不重視教育,因而錢不夠。”
徐少謙笑道,“可以這麼說。”
楚望鬆了口氣。
“徐教授?”
“嗯?”
“我有個不情之請。”
“哪裡不情?”
“最近在考慮未來專業方向選擇,故而我本想去圖書館蒐集您的著作文獻資料加以學習……無奈圖書管理糟糕,我遍尋不到,只好來找您這位正主討要,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徐少謙樂了。徐太太在一旁附和,“行,怎麼不行?我替他答應了。”
徐少謙正色問道:“將來想學什麼,應用物理,理論物理……”
“理論物理。”楚望毫不猶豫的說道,“……的原子核物理方向。”
“這個簡單。家中似乎有一部分,我可以先給你一些,剩下的,過兩日到學校再給你。”
——
她拿著那份檔案辭別徐家眾人,一坐上巴士便迫不及待一頁頁翻開,坐在巴士靠窗座位上的楚望似乎變成了一臺高速閱讀機器,一行行英文字母在她眼中飛快掠過,“鈾”、“U”、“衰變熱”、“衰變鏈”、“半衰期”字樣被無限放大……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原子核物理學家,絕大多數都對放射性元素超鈾原子學術理論瞭如指掌;而他們,距離核裂變的發現,只缺少一個極為偶然的機遇——徐少謙也是其中之一。
終於確認這一點,她心咚咚直跳。
該如何為國效力?她想了許多天。
這個想法,由於她對近代史的不熟悉,故而一開始只是個小小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