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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去叫後面備點熱水,一會兒客人準得要水沐浴。”掌櫃得打斷了小夥計的喋喋不休,頗帶歉意地向安德裕和柳林拱手道:“小夥計嘮叨地過了,客官海涵。”
“沒事,小傢伙挺有趣的,掌櫃的再與我們說說?”
“哎,客官想聽,小老兒自然沒有不說的理兒,要說這‘淨’字牌,就根剛才那小子說的,地面乾淨得沒油沒漬,鋪蓋上別說蝨子臭蟲,就是一個黴點子你要找著了,咱這牌子都得揭嘍。這是咱們崔小縣令新想出來的主意,您還別說,雖然這小店得多僱些丫頭婆子洗洗涮涮,但住店的客人多,這流水錢也天天見漲,這才一個月不到吧,回頭客都來了幾撥。”
掌櫃很驕傲地講:“據說是崔小縣令來六安時住了對門那家店,覺得實在是太髒了,上任沒兩天便派了書吏來說了‘淨’字招牌的事兒,書吏也不收茶錢,一條一條把那個叫評選標準的玩意兒和我們東家說明白了,我們東家說這事做得。對門那家沒整乾淨,給書吏塞了幾撥孝敬,沒用!”
“如此說來,這六安的書吏可算得上清廉了。”安德裕嘴上問著,心裡壓根不信,衙門書吏要能清廉,這寒冬臘月能開出報春花來。
“哪是他們清廉,是他們不敢,”那掌櫃的回道:“小縣令可是會抽查他們的工作結果的,上一個接了孝敬給發了‘淨’字牌的書吏,牌子還沒掛上牆呢,書吏的活計就丟了,店家被罰了兩份孝敬錢,那書吏則是退賠了兩倍的贓錢,還在衙門口被打了五板子,丟了出來,從那之後就再沒人敢了。”
“他這縣令就一個人,全縣裡他查的過來?”
“小縣令是一個人,可他弟子多啊,竹山村那些賣竹紙的,只要從哪個商人嘴裡聽了抱怨,立馬就報給管事的陳柱子,陳柱子查實了就告訴葉師爺;在張小先生那裡認字的娃娃聽到家裡大人說哪家太髒了,就和張小先生說,張小先生也會告訴葉師爺,報信的人可比開店的人多。”那掌櫃頓了一頓又道:“書吏不敢隨意收孝敬,衙役也不敢隨便進店,咱們老百姓的日子可舒心多了。”
安德裕聽了,心底就安穩了,一個縣裡吏治只要大致清明,老百姓不受惡吏盤剝,就不容易出事。如此看來,這小神童有膽子和這盤根錯節的吏員鬥起來,膽氣也弱不到哪裡去。
崔瑛並不知道頂頭上司要來視察工作了,他這會兒一個頭已經長成八個大了,他覺得古代的稅收真是一個大坑。
之前說了,稅收是由縣裡按戶等分配給各家的,按理說非常容易,只要按縣衙裡的戶口薄劃分的五等,算算平均數然後按例徵稅就是了。
但麻煩的是,縣裡戶房的薄子按例是十年一修的,到崔瑛這裡才到第五年,可情況已經與薄子上完全不一樣了。有五年前算成上戶如今連飯都吃不上的,也有算成最低等的戶口卻坐擁百頃良田的,若真按薄子徵稅,肯定得出事。
這事兒可不好解決,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重新造冊,然後按戶丁田畝徵稅,可這卻是非常容易觸及地方豪強的根本利益,只要看看歷史上那些強行括隱的名臣下場,崔瑛也不是很敢動這方面的東西。
不過六安唯一一點好處是,因為地處在大別山區,山林地多,平原地少,真正的世家豪族少有在這裡置地的,幾個沒什麼太大靠山的富戶不至於真的敢和官府對著幹。
只是不能做的太過,免得某些世族物傷其類,難免逮著他亂懟。
崔瑛想一想,一面叫張雷帶著蒙童們學著清丈田畝,一面派人請了六安的幾個大族來縣衙裡喝茶。
崔瑛和現代大多數人一樣,都是吃不慣宋代茶粉煮制的茶湯,崔瑛在六安安頓下來不久,便偷偷託人去蝙蝠洞採了茶葉,當時是想嚐嚐著名的六安瓜片的滋味的,誰知作為普通平民他連鐵鍋都打不起,炒菜的法子在六安城風靡了起來,他卻沒鍋來炒茶葉。
這回當了縣令,能調動匠戶的第一時間,他就付了工價讓鐵匠給自己倒了一口鐵鍋,沒采到穀雨前的茶葉也不要緊,普通的夏茶也很好,反正比現在待客的茶湯要好多了。
來縣衙喝茶的是六安三家大族,基本上代代都有人在五品以上的那種,三家加起來佔了六安平原地的快五成,這三家人也說不上跋扈,來的都是能當家作主的。
“崔小縣尊,不必擔心,咱家會按紅契交稅的,不讓小縣尊你難做。”范家的家主好像和廬州鎮撫司的範鎮撫有點親戚關係,爽快得很,言語間直把崔瑛當成了家裡的小輩。
“是啊,家兄一直寫信來讓關照一下小縣尊,咱們三家不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