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2/4頁)
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但程朱理學是清王朝的意識形態正統,他怎麼能允許這樣離經叛道的行為,於是“擲還原書,傳旨申斥”。謝濟世一氣之下,要求辭官回家養母。乾隆對他相當遷就,沒有讓他辭官,而是改任他為湖南糧儲道,以便他就近養母。
不料,經歷這麼多風波,謝濟世的性格不改,居然在湖南公開印行了《大學注》《中庸疏》。乾隆皇帝雖然生氣,但也只是命令把書版銷燬,還特意在命令中說謝濟世其人“識見迂左則有之,至居官,朕可保其無他也。朕從不以語言文字罪人”。湖廣總督回覆說他遵行皇帝旨意,只燒燬了謝的書版,並未打擊謝濟世個人,乾隆滿意地批覆說:“所辦甚妥,止可如此而已。”從“止可如此而已”幾個字來看,乾隆非常明白處理此類文字獄的界限,也就是說,出於維護意識形態正統的需要,一個王朝應該對異端思想進行必要的壓制,但不可以超出正常人情道理之外。
正因為統治者的心態如此難得地正常,乾隆初年是清代為數不多的文化生態寬鬆時期。那些已經放下了筆的文人學士們又開始吟詩弄月,評古論今,一時間,大清文藝界呈現一派百花齊放的繁榮之貌。據推測,曹雪芹的《紅樓夢》也就是在這個寬鬆時期開始寫作的。
可以說,乾隆十六年以前的乾隆,是中國歷史上對讀書人最理解包容的統治者之一。但是,從乾隆十六年起,皇帝心態驟變。
二 儒家治國理想的破滅(2)
乾隆十六年七月初二,雲貴總督碩色向皇帝密報,他在貴州安順府普定縣民間偶然發現了一件廣為傳抄的“奏稿”,託名為乾隆朝以敢言聞名的大臣孫嘉淦所做,不過語言鄙俗,內容不經,一看而知就是偽託。其內容是攻擊當今皇上失德,犯有“五不解、十大過”。
這“五不解、十大過”的具體文字已經無存,根據現存資料推測,一是說乾隆舉辦南巡,浪費民脂民膏,二是指責他前一段因為金川之役濫殺官員。此外,還有可能誇大其詞地渲染皇帝日常生活的荒淫無度,說他到江南巡遊的根本目的是尋求美色。最後,“它甚至對滿清王朝的合法性提出了非難”。
我們可以想象乾隆在讀到這個報告時的心情。這對他完全是當頭一棒,沒有絲毫精神準備。
即位之初,乾隆曾經一心一意想做一箇中國人理想中的明君:開明、克己、仁慈、公正,正大光明,愛民如子。
父親是他的前車之鑑。他親眼看著父親為了治理天下、飽暖黎民而絞盡腦汁。然而,普天之下騰於眾口的卻全是關於父親的種種匪夷所思的謠言,說他什麼謀父、逼母、殺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淫色、誅忠、好諛、奸佞。
乾隆很清楚,父親之所以被輿論如此苛待,主要是因為他過於察察為明,許多政策風霜嚴肅,傷人太多。他不想把皇帝做得像父親那樣笨,而是希望能像祖父康熙那樣以一個寬大仁厚的形象永垂史冊。
應該說乾隆十六年以前,他的努力是相當成功的。這十六年間,他減輕刑法,他普免稅糧,他平反冤獄,他恩待群臣,他像太陽一樣源源不斷地釋放自己對臣民的善意和關懷。他所聽到的,幾乎都是臣民們的感激歌頌之詞。所謂“萬民歡悅、頌聲如雷,吳中有‘乾隆寶,增壽考;乾隆錢,萬萬年’之語”。這段時間是他與臣民的蜜月期。
因此,“偽孫嘉淦奏稿案”的出現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他立命碩色追查此稿的來源,這一查之下,結果更令他震驚。
碩色最初彙報此案時,乾隆以為這不過是少數幾個人所傳,很快就能查明來源並且銷燬,把這件事的不良影響消弭於區域性。不料,一開始追查,乾隆就發現這不是貴州一省的事情,全國各地都相繼發現了這份偽稿,甚至連邊遠的少數民族地區都爭相傳說其中的內容。至於傳抄閱讀過的人,更是數不勝數,查不勝查,從各級官員、秀才書生到平民百姓,甚至拉腳的、磨菜刀的、要飯的、遊方和尚,都聞知稿中內容。僅四川一省幾天時間就抓獲了二百八十多個傳抄過的人,更何況全國。這樣一份明顯是荒誕無稽,對皇帝大肆汙衊的偽稿,卻居然引起全國民眾如此巨大的興趣,他們爭相傳說,如痴如狂。而他即位以來,施行的無數善政,卻已經被人們忘在了腦後。
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面臨著淪為父親同一下場的危險。
乾隆並不瞭解大眾傳播學的一個基本原理:小道訊息是民間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民眾對於那些由官方傳播的、正面的陳詞濫調往往毫不關心,相反對於那些負面的,特別是刺激性、轟動性的傳聞,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