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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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無法反駁。我第二次送她走過思南路,回到頂樓的房間。
她讓我在書架上隨意挑選,但每次只准帶走一本。她的藏書有些聞所未聞,我一本本拿出來,翻開幾頁又塞回去,直到《老人與海》——因為在老人的房間裡吧。等我回頭,桌上擺了幾盤冷菜,還有一鍋熱騰騰的蛋炒飯。要請我吃晚飯嗎?我往外走,又說還不餓呢。
你這孩子又說謊了!老太太的聲音異常嚴厲,都聽到你肚子裡的叫聲了!
好吧,肚腸是最誠實的,都怪我午飯在單位旁邊的阿孃麵館吃得太少了。當我坐在餐桌前,她讓我給家裡打電話。你不回家吃飯的話,媽媽要擔心的吧。
想想也是,我用老太太的電話打回家裡,說是單位同事臨時請客吃飯。打完電話,我知道她又要說我了,搶先說聲對不起,我沒有說實話。
好吧,可以原諒你,並且記得,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包括你最好的同事,也包括你的媽媽,別說你來過這裡。
那麼神秘?
別問為什麼!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假如一輩子都不知道也沒關係,世界上總有許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嗯,吃的味道如何?
我總是呆呆地說,蠻好,蠻好。
狗屁!難吃得要命!我自己做的炒飯能不清楚嗎?做飯是我的弱項。好吃就是好吃,當你感覺味同嚼蠟,就說出來,哪怕摔碗也沒關係。這是我半年來第一次下廚做飯,上次我把整個灶臺都燒焦了。
告別之前,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不能叫她阿婆或老奶奶,如果叫阿姨又太違心,我天生臉皮薄,肉麻的話說不出口。
老太太看著我的眼睛,聲音彷彿年輕了三十歲——叫我卡佳!
卡佳?
回到思南路上,我仰望梧桐樹叢中她的窗戶。有一盞昏黃的燈光,但看不出任何人影。月光懸掛在屋頂,讓我想起書上看來的恐怖傳說,會不會是吸血鬼老太婆呢?但我不在乎。
週末,我經常跑來陪伴這個名叫“卡佳”的老婦人。她的脾氣古怪,有各種各樣的禁忌。她最討厭撒謊,逼得我每次把心裡話直截了當說出。從未見她有親戚朋友,也不與鄰居來往,門口撞見都不打招呼。我相信,除了我沒人敲過她的門。她說現在的人都沒禮貌,根本不值得相交。我也不敢問她,到底有沒有家人。好像那是個雷區,一張嘴就會引爆。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也不知道她的年齡。我偷看過她的信箱,但沒訂閱報紙,也無任何來信——這意味著她寄往莫斯科的明信片,都是有去無回。
卡佳(以後的餘生裡我習慣叫她這個名字)問過我許多問題,比如爸爸的職業。我不加掩飾地說我爸是電工。她說她很喜歡這個職業!我想她是在獎勵我的誠實吧?但後來,我才明白其中緣由。
輪到我問她了。卡佳,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她不響。
作家?老師?教授?
她無聲地搖頭,否決所有可能,最後說,我幹了一輩子公交車售票員。
開玩笑?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塊買票的夾板,一股公交車上擁擠的汗臭味,從各個角落湧入鼻孔。
卡佳常問我讀過什麼小說——金庸的幾乎全部,還有三國演義、西遊記,紅樓夢我沒讀完,但水滸讀過至少一百遍。世界名著嘛,從前家裡有本《悲慘世界》,滑鐵盧戰役的那段,我讀過十多遍。但我最喜歡的,是司湯達的《紅與黑》,最後於連上了斷頭臺,瑪蒂爾德小姐抱著愛人的頭顱去埋葬,成為我整個青少年時期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於連,但又不像他那麼聰明和世故,更沒有他的好運氣,可以遇到雷納爾夫人和瑪蒂爾德小姐這樣可愛的女子。這些本該永遠深藏在內心的話,我全倒出來告訴卡佳了。
她沒有任何評價,只是向我敞開她的書架。不到一年時光,我讀了馬爾克斯、卡爾維諾、博爾赫斯,還有葉芝的詩……她也會推薦一些給我看,比如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為什麼都是俄羅斯的?
看過《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嗎?
很久以前在電視上看過。
你能幫我把這部電影弄來嗎?我還想再看一遍。
卡佳的要求與眾不同,但我總有辦法為她實現願望。那年秋天,我費了幾番周折,在大自鳴鐘盜版碟市場,買到了這張譯製片經典。老太太家裡沒有VCD,她給了我兩千塊錢,我給她買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