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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放學,我沒有按原路回家。我忽然想去那個琴房,從窗戶裡看那架已經掉漆的琴。我喜歡它默不做聲地放在蔽舊的屋子裡,陽光斜斜地打在琴蓋上,我多麼希望可以變成一隻蝴蝶,從窗戶裡輕盈地飛進去。然後我穿著白色的拖到腳踝的紗裙,坐在鋼琴前面,合上琴蓋,那“咚”的一聲就在黃昏的屋子裡來回飄蕩。
那一個傍晚,琴房裡居然發出了鋼琴的聲音。它是如此流暢,每一次在琴鍵上的敲擊都如此悲傷、悽絕和蕩人心魄。我急匆匆地跑過去,嘎吱一聲推開厚重的木門。
琴聲戛然停止。彈琴的人愕然回頭,我看見了我的戴藍色絲巾的母親。她的身旁站著我們的鄰居,思思的父親。他在樹木掩映的白色小樓上班,他是廠長。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彈琴,也是最後一次。
我聽到琴蓋“咚”的一聲,重重地摔下來。母親霍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向我走來,拉著我的手,走出琴房。我們一路穿過小樹林,一言不發地回家了。
我很想回過頭去看一看那架鋼琴,但是我沒有。我想母親一定因為我的不請自來而感到傷心。我已經是母親的累贅了,我不能讓她為我繼續難過。
那一次,我甚至沒有追問母親是怎麼學會彈鋼琴的,怎麼可以在那間荒廢多年的屋子裡彈琴。多年以來,我已經很明白,母親已經下定決心,什麼也不要告訴我。
所以,我也下定決心,什麼都不會問她。
我九歲的時候,到思思家玩。思思父親的頭髮已經花白,他是這個廠裡我最喜歡的叔叔,因為他總是給我橡皮和鉛筆,儘管最後母親總是逼著我還給他。那天中午他好像喝了酒,又好像要哭了。他說,你是誰家的孩子。我咿咿呀呀地比劃著,我是驚鴻,叔叔,我是驚鴻啊。他醉眼惺忪地看著我,來,他說。他給我彩色糖紙包著的糖。他撫摸我的頭髮,說,記住,驚鴻,你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縱是花樣年華(3)
我拿了糖默默走向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在身後叫住了我。驚鴻,他說,你知道嗎,那天晚上,下雨的晚上,你媽媽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腦袋裡有什麼像雷一樣炸響,眼前閃過一道凌厲的白光,忽然間整個世界墮入了黑暗。
醒來之後,我躺在醫院的白色病房裡,看到母親在我身邊哭泣。我輕輕喚她,媽。
我恢復了說話的功能,在九歲那一年。我很快地學會了當地的方言,成為了眾多普通孩子中的一個。
六
十六歲那年我在日記裡寫道:母親,讓我們一同老去,親如姊妹。
母親在我十六歲那一年變得蒼老無比。我在進入青春期的時候發現母親其實並不像我小時候看著的那麼高大,她其實身量矮小,我不知道她怎麼樣才能夠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