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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腸的毒酒只能給她這樣一句話的工夫。她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便斷絕了氣息。

薄暖一動不動地看著梅慈臉上幽淡的微笑。那微笑像一個她至今不能索解的謎。

你死了。可是你的男人,那個你為之而死的男人,卻根本不會來救你。

你與他犯下不倫的罪行,你為他殺害了太子又殺害了君王,你幫著他將這天下攪得一團混亂——

可是他竟然就這樣讓你去死?!

這樣的死,難道還值得麼?

梅慈沒有回答,也再不會回答了。

薄暖揮了揮手,內官們上前抬走了她的屍體。

“在思陵旁邊另起一陵,讓她能與孝懷皇帝相依相望吧。”

她的聲音裡,終於有了嘆息的痕跡。

顧澤即位後,薄暖終於在宣室殿中休息了下來。

這一休息,便是整整七日七夜,顧淵的喪禮,全數缺席。

治禮的官僚找不到顧淵的屍身,只能以衣冠入殮。薄暖留下了那一把鎏金弓,掛在床頭,每日呆呆地凝望。寒兒喚她吃飯,她便吃飯;喚她沐浴,她便沐浴;一切事務都拋給了孫小言和一群外朝官僚,自己成日價只是發呆和睡覺。

當顧澤驚聞阿母“暴病而卒”,曾赤著腳跑來宣室殿大哭大鬧,孫小言直接甩去了一個耳刮子。

“皇太后還在休息,豈容你大吵大鬧!”孫小言厲聲叱罵,“既是要做皇帝的人,便該有個九五之尊的樣子!”

顧澤呆了一呆,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眼淚已經不頂用了,他從此成了皇帝,再不會有人在意他的眼淚,也再不會有人在意他內心裡是如何想的了。

他搖搖晃晃、恍恍惚惚地往回走,感受著身上格外莊重的喪服帶來的從未體驗過的威壓。天色蒼茫如鐵,映照未央宮千門萬戶冷笑般的飛簷。他收了淚,抽著鼻子,宮婢宦侍們都跟在他身後幾步遠,不敢上前相陪。

“阿澤。”

忽而,角落處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

顧澤怔忡地轉過身,雙眸忽然大睜,嘴邊咧開了一個真正歡喜的笑容。

“夫子!”

***

不論經歷了怎樣的嚴冬,春日也總是會來的。即算它來得遲,即算它來得淺,它也總是會來的。

燭火搖漾的宣室殿寢殿中,一切都彷彿還是昨日的樣子。書案上凌亂的簡牘,床邊的玄表金綦履,簾後緩緩消磨的龍涎香……都是他的,又都不是他的了。

床頭的那把鎏金弓已經被拉壞,不能再用。薄暖盯著它,想象著顧淵在山崖上為人所迫,只能靠著一把弓支撐自己——

她閉上了眼。

她決不能再想了。

睹物懷人,是一種痛苦,又何嘗不是一種慈悲?如果沒有這些物事,她甚至會懷疑那些纏綿入骨的愛戀與相思,都不過是她自己的黃粱一夢。現在夢醒了,她看見荒涼的炊煙裊裊上升,回頭,江山已換了主人。

“無恥……”她低聲喃喃,“便想這樣將擔子都卸給我麼?無恥,無恥之尤!”

簾後人影微動,是寒兒在添香。薄暖現在已離不開龍涎香了,彷彿那是一種令她鎮靜的麻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那曾經流轉在顧淵身體裡的濃郁香氣又在她的血液裡涼了一遭,才慢慢地發話:“寒兒。”

“奴婢在。”空闃之中驟然被傳喚,寒兒受了一驚。

“聶丞相和安成君還沒有找到麼?”薄暖疲倦地問。

寒兒輕聲道:“沒有。太后不必憂心了,聶丞相和安成君都是有福之人……”

一聲冷笑,打斷了寒兒好心的安慰。薄暖稍稍挑起了年輕得蒼冷的眉,那神態竟酷似她剛剛死去的丈夫:“有福之人?那你看,大行皇帝和本宮,算不算有福之人?”

寒兒被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想寬解她,又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硬著頭皮承認這天人兩隔的夫妻是有福的?薄暖感受到她的無奈,自己的心也如香灰一寸寸萎頓下去,終而,聲音也衰竭了:“將奏疏拿來我看看。”

“是!”寒兒大喜過望,太后終於肯起身了!她連忙去書閣裡搬來了一些奏簡,不敢搬太多,怕累著太后。

薄暖披起衣衫走到書案前坐下。那是顧淵慣常坐的位置,他坐在這裡,手握著刀筆,凝眸批閱奏疏,一批便是一整晚。燈火微明,她躺在床上看著他如削的側臉,她常常想,這就是她的丈夫,她即將共度一生的男人,他會是個了不起的好皇帝,大靖朝堪與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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