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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在廟堂功名上輾轉,得罪了所有該得罪的人,也得罪了所有不該得罪的人。獲得這樣的下場,他並不驚訝,只是死亡當真欺近的瞬間,他仍舊會恐懼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雙腿已抖如篩糠。
身邊忽然響起一聲嗤笑。那嘲諷的笑聲很輕,卻如驚雷炸落黃濟耳畔,逼得他驟然睜開了眼——
一個青衫男子,翩翩立於戰陣之中,微微俯身看著此刻窮途末路的自己。他的臉上戴了一副木製的面具,表情麻木不仁,但黃濟分明感覺到那兩道冷厲決斷的目光射向了自己——
那是一代君王才會有的目光。
黃濟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朝那個光芒中的男人跪下了,口唇微微翕動,低喃出聲:
“陛下……”
陛下,臣背叛了您……
可是這一聲抱歉,落在萬古山河之前,是那樣地輕飄無力。
手起刀落,身首異處。
那個男子低頭,彷彿還有些憐憫似地,盯著黃濟死不瞑目的臉看了片刻,然後便轉身,如一滴水般融入了叛軍的海洋之中。
***
未央宮,宣室殿。
新朝建立,笙歌宴飲,七日七夜不絕。
薄昳一身帝王冠冕,玄衣纁裳,九旒九章,凜凜然如神,翩翩然如仙。他斜倚著憑几,手中拈著玉酒卮,眼中流轉著淺笑的波光。
眼前這一片喝得七零八落面紅耳赤的公卿百僚啊……便是他要與之共治天下的股肱之臣麼?
夜已深了,他不想再看他們,徑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往後殿走去。瓊樓玉宇,空曠絕人,當寒風襲來的時候,都只有他自己一身當之。原來,這就是做皇帝的感覺?
他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做皇帝的感覺。
他走入宣室殿後的書閣,走過一排排森冷的書架,那一張郡國輿地圖仍懸掛在牆上,他走上前,看見帛圖上深深淺淺的劍痕,再往上,是聶少君風骨奇崛的書法。
“大靖郡國坤輿圖。大正三年,廣川聶少君敬呈御覽。”
大靖、大靖。大靖已經亡了!薄昳心中忽然騰起惡狠狠的冷笑,伸手便去揭那地圖。顧淵曾經信賴他,聶少君曾經認同他,他們君臣三個,曾經是大正改制最堅定的核心。——然而,他已經將這一切全都毀了!
嘩啦一聲,巨大的帛圖被撕扯下來,山河殘破,星月無光。帛圖往書案上傾倒,而案上堆滿了全國各地送來的加急奏報——
淮南、益州、揚州、荊州,全數反叛。他已屢次託太皇太后之名向雲州守將仲隱發去急敕,命他發兵平叛,仲隱卻只管裝聾作啞。
現在,睢陽兵變的訊息傳來,薄昳總算知道了仲隱為什麼敢裝聾作啞。
“奉皇太后號令,遙尊靖少帝”?
薄昳將玉酒卮往地上一扔,冷笑出聲。
竟然還將希望放在那個小孩子身上嗎?他可真是小看了自家的阿妹!
“——誰!”他突然厲喝。
門邊的那個小小的影子漸漸清晰了。顧澤穿著一身諸侯王的衣裳,膽戰心驚地上前兩步,又停住,怯怯地喊了一聲:“夫子。”
薄昳目光驟然一冷,“你叫我什麼?”
顧澤嚇了一跳,連忙改口:“陛——陛下!”
薄昳這才算滿意了,輕輕哼了口氣,“你來做什麼?”顧澤禪位於他之後,便一直居於清合殿,無故不許出來。
顧澤囁嚅幾聲,“我,我想向陛下說一件事。”
“說。”
“那個,皇太后,”顧澤頓了頓,“她的事情,與我無關!有人說,她想讓我繼續當皇帝——我才不想!她殺了我的阿母!”
薄昳側首,望見顧澤站在月光的背面,稚嫩的身影被拉得老長,臉上的神情是不能自明的哀傷。他靜了片刻,“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顧澤全身一顫,“沒有人,沒有人教我!陛下——我是真心實意禪位給您,皇太后和封將軍在外邊做的事情,與我全不相干!”
不過短短一年,這五歲大的小孩已經能說出這樣機警的話,將自己與叛軍的干係撇得一乾二淨。薄昳的眸光漸漸地縮緊了,這樣聰明的孩子,這樣冷酷的孩子,這樣血統的孩子……
他的眼中已露出了殺機,可憐顧澤全未發覺,還在懇切地哭訴自己的無辜。眼前這個怯弱無能的小孩影像忽然與他記憶裡的另一個人重合了——
那個恬淡安靜、懦弱無為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