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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自那扇門中走了出來。深深的暮色將他的瞳仁染成不可測的幽黑,愈加襯得他的面容蒼白。他身著玄黑的曲裾深衣,衣外披一領白狐裘,黑白分明,素淨得一如這淡漠無言的冬暮,雪白而柔軟的絨毛輕輕摩挲他臉頰的線條,將他的臉都變成了一塊玉石,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
冬夜的風拂起他的衣襬,他的話音深冷地灌進了風裡:“有勞薄將軍了。”
他沒有來得及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當他趕到的時候,皇帝已經躺在了棺槨之中,偌大的鼓簧殿裡,只有從太液池上吹入的夜風,拂動起薄太后的一縷白髮。
薄太后坐在席上等候著他。
只有他們二人。
他跪坐在她的面前,雙手按地,俯首行禮,“皇祖母。”
薄太后將手中的帛書扔入他的懷中,閉了閉眼,聲音有些疲憊,“你自己處理吧。”
顧淵仔細地閱讀起來。其實不過是幾句話,但他就是讀了很久,好像要從那硃砂字的縫隙間看穿他已死的父親當時的表情。
立皇三子顧澤為太子?
立一個還在襁褓中的、牙都沒長齊的嬰兒為繼君?
他終於明白父親是恨他的。
無數個日夜裡,他揣想過許多次,想父親為何那樣厭惡他和文婕妤?想來想去,他總覺得自己也有錯處;不然的話,就算文婕妤有過,他自己,畢竟還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啊。孝愍太子薨了,父親便只有他了,他以為情況就會有不同——可是沒有,寒冷的年關裡,他還是同往常一樣要跪上三五個時辰才能見到自己的父親。他終於心灰意冷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梅婕妤生下了顧澤……
那真是一個令人嫉妒的孩子。
父親恨他,恨他入骨,竟不惜把整座江山都葬送掉,也不肯傳到他的手中。
薄太后凝視著顧淵,好像在期待著他能成長為一個如她丈夫一樣的、英武睿智的君王。末了,她終於是慢慢嘆了口氣。
“國立長君,老身今日幫扶你,為的是大靖江山。”她淡淡地說,蒼老如橘皮的臉上波瀾不興,“帝王事業,並不是輕鬆的事業啊。”
她扶著身子站了起來,顧淵欲去攙扶,她擺了擺手。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帷幄後的棺槨,這個坐在江山之巔數十年的女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隱忍的悲哀。
“治喪辛苦。”薄太后拍了拍他的手,“好在以日為月,最多三十六日。明日便下詔書,你,便是皇帝了。”
☆、第26章 如臨深淵
翌日,大行皇帝梓宮遷坐未央宮前殿,妃嬪盡在,百官列位,旦時一到,齊齊哭臨。一大片抽泣慟哭之聲,將人心境渲染得分外悲涼,每個人都哭得那麼傷心,反而好似和殿上的五棺二槨沒有了關係。顧淵跪在最前,離梓宮最近,黑漆漆的沉水木裡,金玉葬品環繞之中,就躺著那個寡恩薄情的父親麼?他掩著袍袖,哭不出聲,只有眼圈漸漸紅了。
本朝祖制,國喪不得太重,重則勞民。旦夕哭臨二次即可,黃昏時分,薄太后自內廷出來,頒下哀詔,命梁王繼位,定於五日後登基,舉國悲聲一肅,太后慢抬眼去瞧丹墀下的梁王,發現他的目光沉了幾分,幻作了更凝定的冷光。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崩逝的悲哀大不過新帝登基的惶恐,每個人都竭力偷眼去看顧淵的表情,顧淵卻沒有表情。
“為人頗剛”,是世人對他的評價。在這個時刻,他威嚴凜然,竟不似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
馮吉將帛書收攏,因在梓宮之旁,尖細的聲音無端顯得肅穆:“陛下受命,靖祚永昌!”
顧淵的目光動了動,似乎因為“陛下”二字而有些恍惚。
然而那只是一瞬間事——
“陛下!”一身縞素的文婕妤突然自殿外披頭散髮地跑了進來。薄太后眉頭一皺,文婕妤已推開守棺的宦侍,一下子撲倒在了大行皇帝的梓宮前,幽麗的容顏上淚痕錯布,嘶聲哭喊:“陛下!”
薄太后厲聲道:“婕妤放肆!此是大行皇帝,陛下在你的面前,你為何不拜?”
文婕妤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一向是鮮豔奪目的女子,這一笑百媚橫生,竟讓薄太后也花了眼。
文婕妤哭了一會,擦了擦淚,扶了扶髮髻,理了理衣裙,走到顧淵面前,深深一禮:“陛下長樂無極。”
顧淵頓了頓,“母親快起身吧。”
薄太后道:“你這個樣子,往後如何能當好太后?”
文婕妤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