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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暖靜了靜,“他們……或者在看好戲,或者……根本就是太皇太后的人。”
寒兒張口結舌,“太皇太后——”
“好了。”薄暖打斷了她的話,將繡繃一扔,才前的心情似乎全都消耗盡了,她只想把自己埋進枕頭裡去,“莫再妄議。”
送走了十月旦,便要張羅著迎接正旦。去歲的這個時候,她還在侯府之中,全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雷霆手段讓她進宮為妃。時光像是在銅漏裡突然沉下去的漏箭,在所有人都沒有留意的時候,就莫名消失了。
西南又傳戰報,道是廣穆侯班師途中遇見滇人埋伏,險些全軍覆沒,全賴傷重的仲將軍一人指揮得力,方才拖得八千殘兵出了十萬大山。與此同時,增成殿的文充儀病情忽然加重,一場風寒竟至於形銷骨立,太醫丞說已熬不過這個冬天。
一時間,前朝與後宮,俱是一片愁雲慘布。
天災*、生老病死,來得太快、太突然,讓薄暖招架未及。她還記得文綺到宜言殿來挑釁,彼時伊人容光明媚,還似秋日裡盛開的園菊,未料到不過兩月,已成萎落黃花。她再也不能坐視,去了一趟增成殿看望文綺,誰知太醫卻將文綺的寢閣都圍了起來,說她的病會過給旁人,決不能探視。
薄暖皺眉道:“究竟是什麼病?”
太醫丞支吾了半晌,“是……是癘風……”
薄暖驚得往後跌了一步,“好端端的,怎麼會,怎麼會染上癘風?”
忽然聽見裡邊傳來文綺微弱的聲音:“是……是薄婕妤嗎?”
“是我!”薄暖凝聲道,又對太醫說:“你真的確定是……那個病?這——這不可能啊!”
太醫丞苦著臉道:“老臣如何敢誆騙婕妤充儀、陛下太后?充儀前陣子卻毫無徵兆,老臣只當是尋常寒熱,誰知會突然……”
薄暖定了定心神,“你先下去,我與文充儀說幾句話。”
太醫丞為難,“這恐怕……”
“下去!”薄暖冷冷地道。
太醫丞只好告退,並房中宮婢內侍都一同退了下去。
被屏風、帷幔和木牖團團圍起的寢閣之中,彷彿能聞見文綺清淺至無的呼吸聲。薄暖不得不屏住了氣息去聽她說話,可是過了大半天,她也沒有說話。
薄暖根本不瞭解她,甚至連她的樣貌也記不清了,然而在這一刻,她從心底裡為這個少女感到悲涼。
“文充儀,”她斟酌著對裡間的人發問,“你可覺得好些了?”
“太后……”文綺卻渾渾噩噩,全沒管她的問題,“是太后……”
薄暖鎮定地道:“什麼是太后?”
“我們原都答應了太后,不能與你往來……可是我……我卻去找了你……”文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拂在沉默的初冬的空氣中,“所以,是太后!”
薄暖心頭猛地一沉,“可是你什麼都沒有做。”
文綺不再說話了。
薄暖站在地心,冷風拂來,吹得她徹骨生涼。太后,是薄太后,還是文太后?太后命這些少女進宮,即使明知皇帝根本不會碰她們,即使要拿她們當擋箭牌和犧牲品。薄暖想了很久,一向聰慧的頭腦此時卻彷彿充斥了呼嘯的風,她不能認真地思考下去,她滿心滿眼都是悽惶。
文綺之所以被放棄,恐怕不止因為她去了宜言殿,更因為她將自己在宜言殿的見聞傳揚了出去。
薄暖只覺自己已經站在了黃泉的邊緣,這泱泱無極的未央宮,彷彿一座空闃而冷漠的地獄,文綺是那在鬼門關前幽然回望的新鬼,而她,是她與寒兒當日惡趣味的調笑,將文綺推了進去……
“陛下對你……是真心的。”文綺又輕輕開口,可是薄暖心不在焉,並沒有聽得完全,“你莫再顧薄家了……只有陛下……才能……”
薄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下文。她慢慢地走出門去,對等候在外的太醫丞道:“去看看吧。”
太醫與一眾奴婢又慌忙跑了進去。薄暖抬起頭,長安冬季的天光是慘白的,不見雲也不見日,未央宮的千林萬徑,彷彿都是噬人的窟窿。
文綺的病拖了三個月,終究沒有熬過嚴冬。然而後宮裡死了一個充儀,卻就像白日下蒸騰了一滴水那樣輕易而不留痕跡,喪事從簡,不擾人心,熱鬧的正旦一如往常。
中宮無主,薄暖為大,文綺的誄文由她執筆。冷雨敲窗,她斷斷續續不能成文,直寫得神思恍惚。這種心情不同於母親去世的時候——
母親去世的時候,她是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