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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劍穿過他身體的一刻,大聲喊著師妹的名字,我一震,就醒了過來。”
“琴河橫屍遍地,滿目瘡痍。我對自己痛恨至極,可是我已經死了,再也不能自刎謝罪。我逼走了蘇晏,將兇屍裡的靈魂一個一個取出,放到棲魂草裡。”
“師門當中有燃犀幻術,我精研之下,終於用千萬燃犀,幻化出夜晚的亡靈之城。每到晚上,我將所有的亡靈放出來,他們在城裡活動,一如生前。”
“琴河裡所有的亡靈都在,只少了師妹那一個。”
“我再也沒能找到她,她或許是進了下一個輪迴,或許是……煙消雲散了,總之,在我死的那一刻,我們的緣分就盡了。”
雲袖靜靜看著地面上的一行行字,眼瞳裡含滿霧氣:“你師妹的魂魄在燃犀城裡,她沒有走。”
砰,段其束手中的洞簫跌碎在地上,翠竹的碎片落了一地。他僵直著手臂,空蕩蕩地望著陸棲淮,遲緩地轉過身,似乎完全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動了動緊握的手指,兩頰的肌肉不住地顫抖,臉上已滿是黏膩冷滑,他伸手去摸,只撈到半截白髮和指尖殷紅。
悲慟到極點時,屍體也會流乾血淚,一剎白頭。
“那我後來做的事,真的也無顏見她了。”段其束又寫道。
“我那時找不到師妹,幾乎瘋了,終於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
“我重新設定了燃犀陣法,讓城中的夜晚不斷回放我和師妹第一次來時,那些歡笑的場景。這樣一遍遍的迴圈到後來出現了破綻,許多的亡魂在重複中意識到他們已經死了,終於散佚出去成為徘徊在琴河周圍的荒魂。”
“荒魂看到過路人就上去攻擊,如此之後,琴河就成了周圍無人涉足的兇城。”
“後來,我想把出去把荒魂收回來,卻再一次遇到了蘇晏,那時候,奪朱之戰已經開始——”
他空洞的眼瞳陡然爆出恐懼的光,刻痕深入地下三尺:
“他重新控制了我和琴河內的兇屍,事實上,奪朱之戰一開始,你們殺的那些走屍兇屍,大半都是琴河曾經的居民。”
“蘇晏恨你們入骨,他說,他要讓每一個如你們一般自詡為正道的,手上染遍無辜之人的血,要讓應該再入輪迴的居民,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沈竹晞和雲袖互相凝望,禁不住渾身發抖,臉色差到不能再差。
陸棲淮猛地握緊手,低低地咒罵了一句,緊抓住祝東風的劍刃。
“他就是我們最初在唐氏書房裡去誅滅、後來卻逃走的那隻魔,在奪朱之戰中,他操控著我,在最後一戰中重傷了擷霜君——他本來不想殺你的,但是你擋在了殷公子的前面。”
“你們四人身上有他最害怕的力量,那種浩然的正氣,因此,他在暗中最後挑撥,讓你和望安道長的長劍指向了殷景吾。”
“但是沒想到,最後你還是推開了殷景吾,蘇晏看見殺錯了人,分神了一剎,而我就在此時,恢復了神智。”
“蘇晏在一片混亂中逃走了,而我獨自回到了琴河。”
“我被他種著控魂網在腦中,不再具有操控燃犀之陣的能力,而陣法自行點燃運轉,不幸的是,每一日週而復始的,始終是我殺死師妹那一日的景象。”
“我夜夜回想,漸漸在夢魘中無法自拔,加上控魂網的作用,每六十九日只有兩個時辰是清醒的。”
“我醒時,常吹奏玉簫,或是去書房裡寫信,渾渾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在這裡守了七年,還會守下去。”
他寫了鋪滿周圍全部地板的字,手臂卻毫無知覺,一點都不發酸。
整件事終於如抽絲剝繭一般緩緩揭開,真正的故事比起最初簡單的愛恨,實在令人動容喟嘆,卻又覺得難以接受。
沈竹晞怔怔地看著腳下的板磚,僵在那裡。
“她每一夜都在看著你,你不知道嗎?”陸棲淮聲音悠悠如嘆,眼眸平淡,卻隱隱蘊含著深刻的悲憫。
“你雖然殺了很多人,但你只是他手裡的那把刀,我們要斬斷的,是那隻殺人的手。”陸棲淮俯身靜靜注視著兇屍。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告訴我?”陸棲淮挑眉問。
沈竹晞插嘴道:“就是唐姑娘指引我們來的,她還替你道了歉。”
段其束捕捉到“道歉”的字眼,刻板的耳朵微不可察地上下動了動,近乎慌亂地背過去拾起洞簫。
他崩潰一般地猛然跪在地上,手臂咔嚓彎曲著緊夾住兩耳,用盡全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