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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兩手並握著洞簫,在地上刻字: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段其束眼睛裡再度流出血淚,蒼白的臉忽然寸寸皸裂開,看起來十分駭人。他額頭重重地磕著板磚,磚石飛濺中落滿了他一身。
他明明面無表情,卻能一眼覺察到他表露出來的極大痛苦。他用力拖曳著簫的一段,毫不連貫地寫:“蘇晏第二次來到琴河的時候,並沒有立即把我做成走屍。”
“是我引誘著你們這些人,去殺了那些被趕出去的居民的屍體——他們本來都是可以投胎做個好人家的。後來,這些屍體殺完了,蘇晏覺得我沒有用,就重新制住了我。”
他下面筆畫幾乎識不出來,用全身的力量才勉強只配住手腕動一動:
“我那時什麼都不顧,不考慮正邪,不考慮對錯,師妹再也回不來了,是我自以為名門正道的清高自詡害了她。”
“那時候我和蘇晏一樣,想撕下你們正派的惺惺面具,我真不該,不該毀了三千多條性命轉世投胎的機會啊!”
他滴下的血淚落在刻的字中,每一個字都像是血書,長長的白髮染著血淚將他整個人裹在一起,看起來可怖又可憐。
陸棲淮不禁默然,終於明白唐茗秋的魂魄所說的那一句“罪無可赦”是什麼意思。
正文 第40章 攬風如盈手其五
段其束仍舊是跪在那裡,心裡的痛苦彷彿利刃,將整個胸臆剖成兩半。他劇烈地咳嗽著,用手緊緊捂住嘴,然而,還是有暗紅色的血從指尖淅淅瀝瀝地灑落,滴在一地的字上。
那是他作為兇屍,體內還保留的,最後一點血跡。
忽有長風激盪,激起衣袂獵獵作響。段其束埋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殺伐之音驟起,空中看不見的漩渦翻湧。
嗤啦,他的衣衫彷彿被無形的勁氣震懾,胸前衣衫盡碎,奪命的劍氣拼力從心口直指進入。段其束僵直著身體向後挪移,驚慌地抬起頭,緩緩挺直背脊。
這種手法……這種手法!
“師……唐茗秋,是你嗎?”在劇痛中,他面色瘋狂,用手不斷地在地上寫著。
“你要殺了我嗎?”他雙手漸漸發抖。
錚,空中看不到的一竿洞簫忽而現形,墜地。那個女子的虛影漂浮著,以簫作劍,來殺她曾經的愛人。
段其束撿起簫,反覆摩挲著,忽然血淚上湧,再度重重地吐血。然而,嘔出這一口血後,心口的劇痛忽然消失了,被柔色光暈籠罩,他面色忽然轉而紅潤起來,再也不似先前的枯寂。
他動了動唇,四顧,張望,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段其束驀地抬手,清風在指尖繞過三匝,他似乎聽到了女子柔軟的語聲響起:“師兄,你再也不是兇屍了。”
她說:“我毀了兇屍的心,重造了一個你。”
段其束緩緩地將手按在唇上,因為幾十年的未說話,即使張開嘴唇也是極為困難的。他感受著嘴唇的顫動,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緩緩拼出了這個名字:“唐——茗——秋。”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到,不知是因為說話不熟練,還是激盪的情感壓抑了發聲。
身為三無閣的弟子,指尖的清風三匝是怎樣的含義,他再明白不過了——有一個魂魄將要離去,選擇消散,形神俱滅。
為什麼是唐茗秋在這裡?他為什麼能說話了?她做了什麼?
段其束被一連串地問題壓得喘不過氣來,只知道死死地盯著虛空某處看不到的人影,嘴巴不停地一張一闔唸叨著什麼,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還是許多年前那種清澈而偏陰柔的聲線,彷彿體內寄住著另一個師妹的靈魂。
他說:“對不起。”
他問:“你怎麼樣了?”
他喊:“你留在琴河,我是兇屍,你是亡靈——”這斷斷續續的話到後來竟越說越順暢,他接著說,“我們誰也別嫌棄誰,就這樣渡過餘生。”
作為兇屍,餘生的光陰那麼漫長,他怎麼能一個人緘默渡過?他等到了唐茗秋,如果可以,就這樣永遠不死不滅、不人不鬼地相守下去,不敢嫌棄,也不會嫌棄。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再問:“好嗎?”
雲袖心有所感,在段其束對著虛空自語的最後一刻,終於記得開啟菱花鏡,她看了一眼,便失神地站住了,近而淚水如絲如線地大滴滾落——
“我用自己的靈魂作為養料,修補了你的身體。”
半空裡足不沾地的那個年輕女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