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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對此頗感不痛快,偷眼看那柳毅,卻見他神情自若,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不禁暗暗稱奇。
第二十五章 帝王心術(一)
李進忠披散著頭髮,身著翻領胡服,在兩名小宦者的攙扶下腳步蹣跚地走進了延英殿。他昨日初被林樹毆傷時尚不致如此,現在卻有意做出一副傷勢沉重的樣子,皇帝心中暗暗納悶兒:他是準備逼著自己重處林樹,還是打算藉故推掉自己擬委他的差使呢?
李進忠來到階前,勉力將兩名小宦者推開,作勢就要向皇帝下拜,口稱:“老臣頭傷發作,沒有按時奉召入宮,望皇上恕罪。”
皇帝急忙示意謝良臣上前扶起李進忠,故作驚訝道:“朕不料一夜未見,晉國公頭傷竟沉重至此,快快免禮、看座。”
李進忠毫不謙讓地在景雲叢對面、皇帝左側的首座坐下,喘息著說道:“老臣今晨顱內劇痛,難以承受,本想待疼痛減輕些再入宮來給皇上請安,卻從府中下人口中得知,昨晚有刺客入宮行刺,老臣蒙皇上信賴,職掌監門禁軍,自問有失職之罪,故而特來向皇上請罪。”
聽他說出這番話來,皇帝略感舒坦了些,心想如果不是當值的監門軍諸將為了去探視你而擅離職守,刺客也不會如此迅速地得手,你一來便將此事當面挑明,對自己總算還有些敬畏之心。心中雖這樣想,說出的話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意思:“晉國公奉職唯謹,朕一向都是知道的。怪只怪逆兇奸邪狡詐,趁雨夜做下忤逆不道之事,於晉國公何干?朕方才正與景公、柳先生會議如何妥善處置此事,儘快消弭宮患,晉國公一到,正可為朕參酌一二。”
李進忠在座中欠欠身,應道:“皇上不怪罪老臣,老臣先謝過了。只是老臣本五體不全之人,在外不能掌兵平叛,伴君不能諫言防患,實乃一廢人。怎敢對朝廷大事口出妄言,自取其辱呢?”
皇帝恍然有所醒悟:李進忠多半是為討掌兵權而來,他一來便一反常態地謝罪,自貶。皆因自己曾有過照準他昨日所請的旨意。好在皇帝一早於沉思冥想中對此事已有了計議,手指柳毅對李進忠說道:“柳先生料定昨日入宮行刺系張氏殘黨所為,他舉薦由晉國公主持追兇之事,朕也認為,此事非由晉國公出面主持不可。因此。著李進忠為中書令兼宮苑、五坊、閒廄使,即日起全權負責核查此案,務求將張氏殘黨殄蕩殆盡。”
李進忠初聞得獲要職,位居宰輔,心頭一喜,轉念又一琢磨,才明白皇帝並沒有打算如他所請授予兵權,而是拿主持清剿張氏殘黨來支應自己,遂有些悻悻然地起身施禮道:“老臣有傷在身,精力不濟。恐有負聖望,懇請皇上收回旨意,另擇賢才委之。”
皇帝話已說出,豈肯輕易收回,他察言觀色,對李進忠的心思活動自謂洞若觀火,和顏勸解道:“平叛、和藩、靖宮都是當朝大事。正如景公方才所言,張諒潛逃千里之外的吐蕃,意圖不軌,要將其擒獲。其艱難不亞於統率三軍、收復失地,非得晉國公這樣的社稷重臣不可當此大任。中書令為百官之首,宮苑等使有協理六宮之責,朕不惜將朝務、宮務一併委於晉國公。正因晉國公勳勞久著,於朕更有定鼎之功,切望晉國公莫要推辭才是。”
李進忠被皇帝的一席恭維言辭捧得有點兒飄飄然,也忘記了自己尚披頭散髮,撩衣跪下謝恩道:“皇上既如此說,老臣愧領便是。”
孰料他言猶未盡。又聽皇帝說道:“張氏生前執掌後宮多年,耳目眼線眾多,此次清理宮務顯然已觸碰到了他們的痛處,因此才會喪心病狂地聚眾行刺。晉國公來此之前,柳先生建言為穩定人心計,清除張氏殘黨以暗查為宜,朕頗覺有理。只是這些兇徒一旦分散隱匿,查訪起來不免要耗時費力,晉國公頭傷未愈,不宜遽任繁劇,朕意柳先生既居宮側,且無具體職事,不如由他襄助於你,內侍省目下只謝良臣一人上下勞碌,也非常式,朕欲調閒廄院吳孝忠入內侍省暫充內常侍,調河東道監軍祿光庭回京充任內寺伯,統歸晉國公差遣,不知晉國公意下如何?”
柳毅昔日官位在自己之上,如今卻要他做自己的副手,皇帝明擺著信他不過,可是,同時又把自己的兩位老夥計調入宮中,擔任要職,增添自己的羽翼。
面對皇帝這看似矛盾的人事安排,李進忠倉促間哪理得清其中的用意,只得諾諾答道:“皇上替臣思慮周祥,老臣銘感於肺腑,唯有鞠躬盡瘁,以報皇上。柳先生宰相之才,不宜忝列臣副,還請皇上留意。”
皇帝未曾開口,柳毅先已呵呵笑道:“在下蒙皇上招攬,寄寓宮室之側,既逢宮中生變,自應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