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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次卿緩了緩神,看了看孫適,頹然問道:“陛下何時知道的?”
李聞道:“陛下早已知曉,白日未央宮中未曾拿你問罪,便是要看看有多少反賊與你同謀。”
這聲音不大不小,堂上所有人都聽見了。眾人又是一陣喊冤,更有甚者,高呼孫次卿之罪,欲以此脫身。
一群反覆無常的小人!
孫次卿怒極,他到底有些風骨,對著李聞怒目而視:“劉藻小兒要看的哪裡是什麼反賊,只怕是有多少大臣反對她立後!”
李聞笑了一笑,傾身到他耳側,低聲道:“大將軍高見,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宮外一場腥風血雨才拉開帷幕,宮中宣室殿,燈燭徹夜未滅。
謝漪入宮,較群臣晚了一些,直接便去了宣室殿後殿。大臣們齊聲奏請皇帝冊封她為婕妤時,她是親耳聽到的。
謝漪聽聞萬民圍城,便急忙從蓬萊島趕來。這是損及朝廷威望,皇帝聖明的大事,她心急如焚,路上沒有半點耽擱。
到了後殿,仍在思索破解之法。
要散百姓只有兩條路走,一是聽從民意,處置了她,二則是當場誅殺萬民,以儆效尤,震懾還在路上趕來的百姓。
也難為韓平機敏,能當殿便想出冊封她為婕妤,以此當做對她的處置的法子來。
她到底位居丞相,爵封列侯,哪有說處死便處死的道理,黎庶愚昧,卻非全然不曉世事,冊封她為婕妤,便是說皇帝讓了步,不再執著立後一事。
這倒是個息事寧人的好法子。至於朝廷威望受損,倒也可以彌補,只需之後將涉事之人全部懲戒一番,也就是了。
謝漪在後殿衡量得失。她丞相當慣了,但凡遇大事,首先思索的便是對朝廷對劉藻是否有益,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得失。
大臣們下跪的聲音清晰傳來,懇請皇帝聽從民意的奏請不絕如縷。但劉藻卻遲遲未發聲。
萌萌怎麼不說話。謝漪奇怪。
“陛下!”李聞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重重一頓首。額頭磕在地板上的聲音,使得謝漪一驚。
她如夢初醒,也怔住了。
是要她為妾室。她與萌萌籌劃了這些年,每一步都是再三計量,想著如何能居後位,與她站在同等的高度,卻從未想過,還有妃妾這一說。
前殿的大臣們愈加心焦,懇請之聲一聲比一聲懇切,一聲比一聲焦急。劉藻卻一直沒有開口。
她必是在為難。謝漪知道她的性子,先太子是溫潤君子,萌萌的母親是名宮娥,更是謹小慎微,膽怯軟弱。可偏偏萌萌不知隨了誰,有時能看出些暴烈與剛愎自用的苗頭。
謝漪擔心她被逼得氣急,又不肯委屈了她,會選了第二條路走。當即顧不上自身得失,令一內宦上前,要他往前殿傳話。
她知若直接壓著劉藻答應,劉藻即便聽話,心下也難免積鬱,便迂迴著來,令內宦傳出“來日方長”四字。
“允。”劉藻的聲音終是傳來。謝漪隔著道牆都能聽出她咬牙切齒與頹喪自責的意味。她也被渲染了失望,不由遲疑起來,莫非是天意阻撓,否則何以偏偏在這時降下生子二頭的異徵?
一條條詔命有序分派下去,大臣們各自退下,劉藻留下了李聞。
她在逃避。
謝漪見她留下李聞只寥寥說了兩句話便相對靜坐,就知她不敢見她,故而留了李聞下來,以作拖延。
既然劉藻不敢見她,謝漪便等著,等她願意見她。
民亂處置得很快,九卿前來複命,簡略幾語說明了情形,又退下了。李聞靜坐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謝相入宮,陛下不去迎一迎?”
謝漪聽到劉藻回道:“她已在宮中了。”
李聞話中透著恍然:“方才議事,中黃門忽然近前,便是為謝相傳話?”
謝漪看不到他們的神色,不知前殿是怎樣一副情形,劉藻的話語很簡略,她似是不願多談,又像是知她在此,有了拘束,只道了一句:“是,謝相勸我答應。”
謝漪瞭解她,已到了她呼吸略重一些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的地步。這時,她便發覺了,陛下更加自閉,不願與旁人談論她們的事,即便是李聞,她都三緘其口,不願深談。
自立後一事擺到明面上,她與陛下便不再是秘密,陛下不願談,自然不會是為了保密,她是對外臣更不信任了,即便是李聞,她也本能地隔絕在外,生起警惕。
謝漪心生擔憂。君臣離心,可不是什麼好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