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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請陛下顧全大局,迎立謝相為婕妤!”
劉藻想不出應對的法子,就像是走到了窮途末路,不論前後皆是萬丈深淵,怎麼走都是粉身碎骨。謝漪的模樣在她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劉藻怎麼都開不了口,血絲布滿了她的眼睛,耳中嗡嗡作響。
孫次卿見皇帝竟猶豫不決,禁不住顯出得意之色。這要緊關頭,她竟還放不下兒女私情,可見糊塗得厲害。連依附皇帝的大臣都有些失望了。美色而已,哪有江山萬里來得要緊,皇帝竟猶豫至斯。
忽然,他們看到一名宦官自後殿來,走到胡敖身旁耳語了兩句,胡敖神色低沉,點了點頭,趨步至皇帝身旁,低低地說了句什麼。
皇帝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她的眼中閃過無奈自嘲痛苦心灰,啞著嗓子,開口道:“允。”
李聞大喜,道:“臣願代陛下勸退萬民。”
劉藻疲憊道:“記下來,但凡參與了請願的百姓全部入罪,發往皇陵、靈渠為苦役。”那允字說出口,她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盡了,言辭倒是清晰了起來,語氣平得毫無波瀾,像是靈魂都被一同抽離了,“李卿留下,此事交由九卿同理,虎賁軍戒嚴城外,有異動者,當場誅之。”
她一條條分配下去,利落明白,不多時大臣們便都退了。雖百姓仍在城外,還未退去,但眾臣皆知皇帝讓了這一步,這一場硝煙便消弭於無形,算是安穩度過了。
劉藻留下了李聞,令賜座。
冊封婕妤還需明詔,近臣擬了詔書來,呈請皇帝過目。劉藻只看了一眼便擺了擺手,令加璽,頒發。
受迫於民,受迫於臣,李聞知她必不好受,溫聲安慰道:“來日方長,陛下與謝相既情深不滅,何必急於一時。”
他不知道,劉藻卻是清楚的,她們何曾急於一時,她們為這一時,已準備了十幾年了。
李聞緩緩道:“臣與謝相同朝有近三十年了,早在武帝末年,臣與謝相便是同僚。她的為人,臣是知道的。方才那情形,陛下別無選擇,謝相不會怨您的。”
謝相自然不會怨她。劉藻也知道。可經李聞這一說,她越發難受。
“朕……”一張口,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忙抬手擦去,李聞也只假作沒看到。
劉藻越加羞愧越加對自己失望,怎麼精心準備十幾載,連個後位都掙不下來,如今竟還灑淚臣前了。
她將眼淚都吞下去,強自鎮定道:“朕有一事要丞相去辦。”
李聞道:“陛下吩咐便是。”
但劉藻沒再說下去,而是道:“且等一等。”
孫次卿回了府,府中已等了不少大臣。他心情暢快,與眾人拱手道:“諸君來得好快。”
眾人忙與他回禮,七嘴八舌地奉承。
多少年沒見過這一幕了。孫次卿便如回到了往昔位高權重時,心下愈加得意,面上也愈加穩得住,笑道:“老夫如何擔得起諸君如此厚愛。諸君堂上請。”
今日皇帝被逼退了一步,可謂是大勝。
眾人成群,前邀後請,跟隨孫次卿,登上堂去,照官位坐定。孫次卿在上首坐定,環視堂上眾人,忽覺如朝會一般。
宮中李聞一等便是一個時辰。九卿回來覆命,稱萬民皆退。
劉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道:“知道了。”
眾臣皆知皇帝不悅,也不敢來觸她這黴頭,復了命,皆退下了。
李聞以為她等的是九卿回來覆命,然而待九卿退下,她仍是一言未發,只靜靜坐著。
李聞有些耐不住了,開口道:“謝相入宮,陛下不去迎一迎?”
劉藻搖了下頭:“她已在宮中了。”
李聞恍然:“方才議事,中黃門忽然近前,便是為謝相傳話?”皇帝猶豫不決,中黃門近前說了句話,她方下了決心,答應冊封婕妤。李聞前後一聯絡,才知機巧。
劉藻低垂著眼眸,道:“是,謝相勸我答應。”
李聞便明白了,正因謝相退讓,陛下更是不敢面對她了。他想著是否該寬慰陛下兩句,可左思右想也不知該做何語。謝相深明大義,不會埋怨,可婕妤之位,於她而言,到底是太過折辱了。陛下心懷歉疚,他縱是寬慰,也無甚用處。
劉藻眼下也聽不進什麼寬慰。她看了眼滴漏,估摸著差不多是時候了,微微提高聲音,道:“不說這個了。朕要請丞相見一人。”她說罷,便抬了下手,示意左右。
胡敖會意,行至殿門前,高聲道:“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