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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耐心地,將藥汁慢慢喂入對方口中。一舉一動,絕不假手於人。範閒看著這一切,暗自嘆了口氣。他閱人無數,自然能看出兩人非同尋常的交情,只是一來以他的身份,沒有權力去過問,二來他並不清楚其中內情,不好妄作定論,在他想來,樓主看似堅忍,實則孤獨,若能有一人推心置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沈融陽身上的傷,雖說尚未危及性命,但麻煩的是這燒傷引起的其他病症,如同現在低燒不退的情狀,整個人昏昏沉沉,欲醒半醒,總是陷在最深層的夢魘裡,連動一動手指都顯得很困難。其實他現在是有知覺的,知道有人在為自己換藥,知道自己的身體被擺弄著,但是卻睜不開眼,腦海深處彷彿總有一個聲音,魅惑著蠱惑著將他拉入混沌。唇上傳來一陣溫暖,接著是柔軟的東西溜了進來,撬開自己的牙齒,一股苦辛的藥味湧了進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下意識排斥著那難聞的,強行進入自己口腔的液體。只是後腦勺被牢牢按著,牙關與舌頭也被緊緊抵著,藥隨著喉嚨的吞嚥而流了進去。意識彷彿又突然清醒了一陣,感覺到對方在喂藥,抗拒便小了些,也只有那人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兩人都不怎麼在乎別人的眼光,但他有點擔心這人驚世駭俗的作為嚇壞了侍琴,想要制止,卻終究開不了口。骨頭痠軟無力,背上的傷口就像一道火焰,無時無刻不在燃燒,灼熱而疼痛,渾身也彷彿隨著這火焰而升溫,從頭髮到指尖,似乎快要融化在這種熱度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還沒有學武功之前,在冰天雪地之中匍匐前進,或者更早之前,因為心臟的缺陷時常臥病在床,那種無力感,如出一轍。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一場大病,又讓他回憶起那種如影隨形的脆弱感,明明是很想做些什麼事情,卻力不從心,任你意志力再堅強,也無法逼著身體聽從指揮。果然是病來如山倒……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背上傳來一陣微微的清涼,似乎舒服了一些。又到了換藥的時候。解開層層包裹的繃帶,蜿蜒在背上的猙獰漸漸映入眼簾,肩胛處到腰際,原本光滑的觸感此時被一大片淋漓的鮮紅所取代。幸而血已經止住,縱然燒還未退,但傷勢已經稍稍往好的方向轉去。就算臉上的神色再平淡無波,指尖動作也往往輕柔無比,彷彿對著一件稀世珍寶,無論如何也不敢下重手。旁人看陸廷霄神色極少動容,常年寡淡冷情,便以為這人鐵石心腸,其實這樣想的人,只不過因為你往往不是那個他想示之以另一面的人罷了。而此刻,如同冰雪砌成的北溟教主,正一點一點的,往傷口上撒著藥粉,末了又拿出乾淨的棉布,一圈圈將傷口重新纏繞起來,動作輕柔,無與倫比。“我沒那麼脆弱……”似有若無的聲音自身下傳了出來,那人半笑半嘆,彷彿用盡平生力氣從口中逸出,覆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時轉動著,似乎掙扎著想醒轉,許久之後,終於撐開一絲縫隙,卻已力竭。從在斜月坡,何苦走後,沈融陽便陷入昏迷,原本並不致命的傷勢,加上他強撐著抵抗迷香的效力而爆發出來,其間再也沒有恢復意識,一直到現在,整整過去了三天了。武功高強並不代表百病不侵長生不死,只不過比常人稍微多了一些優勢,但是沈融陽這具身體,實在說不上有多麼傲人,雙腿無法行走,本身就是先天不良,縱然後來練了武功,若恣意透支,與常人也沒什麼區別。陸廷霄看著他醒過來,甚至能夠開口說話,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滋味,洶湧異常,幾乎將自己沒頂。都說世間最苦莫過於苦苦追求而不得,但他卻突然覺得,原來在懂得珍惜之後,需要看著對方在生死之間徘徊,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感覺,更是一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