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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好!&rdo;眾人此起彼伏吼道。櫻木花道衝戲臺上軟做一堆的伶人喊:&ldo;都起來了,爺還等著你們唱呢,那什麼雞蛋鴨蛋的,你繼續。&rdo;藤真健司黑白分明的秋目看了紅髮軍官一眼,理了理袖子,京胡一起,他又開始唱:&ldo;同宵捧金盅,高裴二卿接手捧。人生在世如春夢,奴且開懷飲數盅。&rdo;我再也聽不進去了,門口那片血跡紅得刺眼,櫻木花道的側臉帶著一種孩子的天真,唱腔悠長曲折,像童年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這一切都讓我說不出的難受。櫻木花道最期待的,大概就是騎上戰馬、揹著大刀片、手持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槍再跟鬼子正大光明幹一場吧,可誰也沒想到,這一天再也沒到來。如果紅髮軍官那簡單的大腦構造裡一定得存在什麼遺憾的話,這就是最大的遺憾吧。聽完戲,櫻木花道硬要送我和父親回去,對於剛才給我們造成的驚嚇他愧疚得很。幾輛軍車停在院外,他和水戶洋平陪我們走到門口,拍拍父親的肩說:&ldo;浩之,這十幾年,變化多麼大,有時我都覺得跟做夢一樣。咱們眼看著都不年輕,你早就成家立業,我還光棍兒一個,哈哈。浩之,這場仗遲早得打起來,大家心裡都清楚。不想淌這渾水,就趁早帶著阿枝、刺蝟頭和那不孝子去國外避難吧,真要打仗,我也沒功夫罩著你了。&rdo;父親的眼眶溼潤了,他緊緊攬著櫻木花道,彷彿回到了多年前一同當兵的時光。他喃喃說:&ldo;花道,我多後悔沒繼續跟你一起,我這不中用的身體,怎麼就這麼不經打……&rdo;櫻木花道哈哈一笑:&ldo;說什麼傻話,國家需要兵,也需要商,你從不做鬼子和洋人的生意,衝著這一點,我櫻木花道也得叫你一聲大哥!&rdo;這時二樓隱隱傳來一陣騷動,辨不清的嘶啞喊叫聲,重物墜地聲,傭人們吵鬧的驚叫聲,過了一會兒又平靜了。我知道那是大哥,他一定聽見軍車引擎發動的突突作響,想拼了命見一面他想見的人,可惜都是徒勞罷。櫻木花道露出不解的神色,父親說:&ldo;沒什麼,大概是家裡養的狗打翻了瓷器。&rdo;他重重握了下父親的手:&ldo;浩之,我走了,你好自為之,這幾天學生可能會鬧事,別讓倆小子不小心參合進去。改天再會!&rdo;他轉身走了,水戶洋平跟在他身邊,兩人的影子都很挺拔,被昏黃的路燈拖得長長的,捱得那麼緊,沒有一絲間隙。我走上樓,輕輕推開哥的房門。屋裡沒開燈,月光打在床頭,把一張沒表情的英俊臉龐照得慘青。那天哥的兩手兩腳都被打斷了,現在裹上厚厚的石膏滑稽地吊著,石膏有些裂紋,大概是剛才奮力掙扎敲開的。他歪著頭沒看我,沙啞地問:&ldo;他還好麼?&rdo;我說:&ldo;挺好,還是那樣……你知道的。&rdo;他閉上眼不說話了,均勻地呼吸著,彷彿睡著了一般。又過了幾天,大約是十二月九日的清晨,我被窗外隱約傳來的嘈雜驚醒,透過結了冰花的玻璃看出去,院子外的衚衕安靜和平,空氣霧濛濛揚著水汽。東四馬衚衕並排修著一溜兒洋房,住的是些有錢的商人或政府要人的親戚,少有人來往。只有使勁伸著脖子望過去,才能發現衚衕盡頭的街道上人頭顫動,似乎是遊行的隊伍路過了。我穿好衣服走下樓,正碰見表妹好奇地站在院子裡,我走過去問她:&ldo;想看麼?&rdo;她有些遲疑,還是點點頭。我推出腳踏車,說句&ldo;坐好了&rdo;,就載著她順著馬路牙子往街上騎,身後傳來父親的怒吼和母親的驚呼,我裝作沒聽見,越騎越快,表妹被地上的石子震得咯咯笑起來。就這麼愉快地騎著,像兜風一樣,竟然騎到西長安街去了,滿眼都是穿棉布大褂的學生,多數是大學生,還有的跟我一般大,把街道堵得水洩不通。他們打著校旗和寫有&ldo;反對華北特殊化&rdo;&ldo;反對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rdo;的橫幅,一起振臂高呼:&ldo;停止內戰,一致對外!&rdo;&ldo;打倒日本帝國主義!&rdo;&ldo;全國武裝起來保衛華北!抗日救國!&rdo;……沖天的怒吼聲中,隊伍像一條長長的巨龍般緩慢向東遊動,我歪歪扭扭騎在這一張張年輕的臉孔旁,看著空中高舉的拳頭和飄揚的旗幟,竟然生出一種遊走於時代邊緣的錯覺。我轉頭大聲問表妹:&ldo;怕不怕?&rdo;她捂住耳朵,開心地喊:&ldo;不怕!有你在身邊,我不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