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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學生遞給我們兩張傳單,熱切地說:&ldo;跟我們一起,行動起來吧,華北需要你們,國家需要你們。抗議冀察政務委員會!反對華北的任何傀儡組織!&rdo;我對她笑了笑,單手接過來。八開大小的紙上印著幾個醒目的大字:告全國民眾書。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號召:&ldo;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全國大眾,大家趕快聯合起來!我們的目標是同一的:自己起來保衛自己的民族!我們的胸懷是光明的:要以血肉頭顱換取我們的自由!&rdo;&ldo;華北之大,已經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了!&rdo;……長長的隊伍,看不到尾。最前方打頭處,一個戴白圍巾的高個子男學生舉著喇叭向身後的同胞大聲呼喊著什麼,似乎是個積極的學生領袖。我總覺得他的身影出奇熟悉,然而又很模糊,沒法看清。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讓坐著黃包車出來親自抓人的父親給領回去,一路都被訓話。剛拐進東四馬衚衕,遠遠的大街上破空傳來幾聲槍響,驚飛了一隻樹梢上的烏鴉。直到晚些時候,我才聽說愛國學生在王府井街口遭到上千名軍警的血腥鎮壓,漢奸和特務四處抓人,鬼子架起機關槍,連二十九軍都出動了,學生們頑強地抗爭,拼上了金子般的青春。因為這,我又被罵了一頓。吶喊已經聽不見,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中,五六張雪白的傳單被捲到空中,像一隻只發光的蝴蝶。第二天我去上學,發現學校已經停課,大概因為都是有錢人的子女,怕在這動亂的時期出什麼差錯,要不就是怕背上賣國的名聲,只得照別校的樣子聯合罷課。我照例拐進小樹林,慢慢爬上畫室小樓的二層,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窗洞裡黑糊糊的,隱約可見亂七八糟的畫架和椅子。我順手在門上彈了一下,吱呀一聲,它居然翕開一條縫,露出縫裡陰暗的未知空間。我覺得奇怪,這扇門已經緊鎖了好些天,是誰開啟的呢?我下意識往地上看去,一條暗紅色的血跡向前延伸,消失在門後,已經凝固了。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推門走進去,開啟燈。澤北榮治縮在畫室一角,藍棉布長褂上全是血,那血還沒停,仍舊慢慢向外流著,已經變成很小一股,大概快流光了。他閉著眼,脖子上戴著一條雪白的圍巾,身邊散亂著十幾張告全國民眾書的傳單。&ldo;澤老師!&rdo;我跑過去,把他的腦袋扶起來枕在自己腿上,掐住他的人中。我並不打算送他去醫院,因為即使去了也活不成。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這個年輕的大學生應該有些想說的話,因為他腋下夾著一塊用報紙精心包好的油畫板,夾得那麼緊,怎麼也抽不掉。他的眼睛慢慢睜開,過了很久才對上焦。看到我,他笑了笑,虛弱地說:&ldo;是你啊,阿彰,你來了。&rdo;我用力按住他胸口的槍洞:&ldo;澤老師,學生們都很想你。&rdo;他又要笑,可是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慢慢流下來。他想抬手去抹,可是根本抬不起。他說:&ldo;對不起,我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總這麼愛哭,真丟臉。&rdo;我說:&ldo;沒什麼。你哭起來也很威風。&rdo;&ldo;呵。&rdo;他喘了口氣,把腋下的畫板鬆開,&ldo;真大意,被特務放了冷槍。&rdo;他看著我:&ldo;我那時終於決定回國,就是想用自己的雙手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雖然我微薄的力量不算什麼,但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的人,就能凝聚成一座不倒的山。阿彰,你也該知道我是地下組織的學生代表吧。我昨天看見你了,你騎車帶著一個女孩兒,她真漂亮。&rdo;&ldo;對。&rdo;我說:&ldo;她很漂亮。&rdo;他吃力地把畫板向我推過來:&ldo;阿彰,你要答應我一件事,算我這個半吊子美術老師最後的請求。&rdo;&ldo;你說。&rdo;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撕開報紙,露出一幅畫,畫上是個穿軍裝的紅髮男人,飛揚的眉眼,那頭髮紅得像要燒起來。&ldo;這個人,你是認識的。我聽他提起過你,說你是故人的兒子。我知道你每天都會來,我走不了那麼遠,沒法撐到他的司令部,也不能讓人看見我去找他……&rdo;我沙啞地問:&ldo;你在這兒,等了多久?&rdo;&ldo;昨晚,昨晚在東交民巷被人暗算了,那些人知道我……阿彰,我撐著,就是要等你來。如果你再見到他,把這幅畫給他,就跟他說,是那個被他救了一命的清華學生給他的,讓他收下,是我最後的心……&rdo;他突然停住了,笑了笑,&ldo;哈,他那樣的人,估計也記不得吧,如果他還是記不起,你就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