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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瀘妮手沒有端穩的痕跡,斑斑駁駁的,掉了好幾塊瓷。灶臺上還有一個醬油瓶,一個青油瓶,還有一個鹽罐子。灶臺旁邊有她小小的床鋪,用木板隔開的裡間是爸爸媽媽的大床,還有一個高高的立櫃。立櫃裡面有什麼,一直是瀘妮想知道的,她總是幻想裡面藏著她最想要的東西,比如一件有漂亮圖案的帶花邊的衣服,就像村裡和她一般大的春花的那件一般,或者有紗做的蝴蝶結,粉紅色的,如果沒有,她還可以接受粉藍色的。戴在頭上,整個人都精神得像只蝴蝶。房屋裡還有她的親人的氣味,瀘妮不得不迷戀這間房子。全村的人都知道瀘妮的媽媽是破鞋。只有瀘妮媽心裡帶著無限的慰籍,瀘妮的爸爸是上海人,一個英俊的,有學識的上海人。生下的女孩就叫瀘妮,上海的女兒。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那個時候的瀘妮不瞭解喜怒無常的媽媽,似乎所有小夥伴家的媽媽都不會像瀘妮的媽媽一樣,常常地歇斯底里,常常地摔鍋砸碗。瀘妮躲在門後面,看著瘋狂了的媽媽,一邊流淚一邊用失真的聲音尖叫著,怒罵著,然後把一個有了缺口的碗重重地摔出去,伴隨著破碎的聲音,瀘妮的心跟著痛苦地跳了跳,心裡溢滿了早熟的痛苦。然後瀘妮看到蹲在地上抽葉子菸的男人站了起來,一把就揪住了媽媽的頭髮,一個巴掌揚過去,媽媽細瓷一樣白淨的半邊臉馬上就紅腫起來。瀘妮的眼淚流了下來,她想過去幫幫媽媽,但她邁不動腳。然後是更加撕心裂肺的撕扯,瀘妮逃掉了,她跑到門前的一塊石板上坐著,看著遠處不停地啜泣。時至冬季,周圍荒蕪的一片,連門前那棵柳樹都沒有了一點綠意。有微微的風颳過,小小的村落是那樣的荒蕪。在滬妮的生命裡,有許多東西都早熟了,那些沉重的東西,都一一早熟了。家裡的動靜慢慢地沒有了,瀘妮知道媽媽現在一定是躺在床上,帶著一些男人留下的傷痕。瀘妮沒有了哭泣,但還是間歇地,有節奏地啜泣一下,是長時間哭泣後要經歷的尾聲。一個比瀘妮大個兩、三歲的男孩站在了瀘妮的面前,他是住在學校的秋平。一個學校就三個老師,秋平父母,還有滬妮媽。秋平伸出他的手,瀘妮小小的白白的手就放進了秋平的手裡,她站起來,跟著秋平向他家走去,非常信任地跟著秋平。瀘妮走得踉踉蹌蹌的,她穿了厚厚的棉衣和棉褲,不是很利索,然後秋平就放慢了腳步等她。瀘妮走得很專注,睫毛長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地面,圍在一條綠色圍巾裡的小嘴哼呲哼呲地喘著粗氣。她小小的心靈已經懂得感激,感激秋平的唯一手段就是好好的走好這段路,乖乖的。秋平沒有說一句話,每每在瀘妮家裡鬧過以後,他都沒有一句話,但是瀘妮感覺得到溫暖,她雖然還小,但是她明白,明白秋平給她的是好的,不會讓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