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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心存膽怯,這會兒經過一番攀談,倒略略放下心來。“許是牢裡條件太差,他自幼體弱多病,故此取了這個名字。”他說得輕鬆,實則劉病已長至五歲,其間數度病重將殤,幾欲夭折,全仗他擇人悉心照料,花了百倍心血,方才有了今日的光景。“孫兒病已自幼遭逢牢獄,多虧恩公照拂,大恩大德實難相報。”史恭再三稱謝,又命長子史高送上銖錢五千、帛布兩匹,“這點財物,萬望恩公收下……”男子目不斜視,神色如常,史恭反被他搞得進退不得,滿臉尷尬。“天色已晚,尚需投奔館驛,這便向史公告辭了。”“這……”史恭眼見客人離開,將下堂時,忙喊道:“恩公不與病已辭別麼?”他頓了下,但隨即穿上帛履,淡笑道:“不用,不告而別方是良策。”史恭也知這話說得有理,但他心中有事,欲問卻又不敢,幾次躊躇。送客至門外,眼看著即將登車而去,他終於忍不住結結巴巴地含蓄問道:“這孩子……我的意思是說,不知陛下與大將軍意下……”客人立在車上,由上而下睥睨而視,雖然神態仍是那般溫和,卻令史恭有種汗顏的羞愧。“天子即位,赦天下,這孩子刑滿出獄,已非帶罪之身。他是衛太子與史良娣留下的唯一骨血,還望史公瞧在令妹的情分上,對他多加照料。病已自幼失親,有你們撫育成人再好不過。”史恭連聲稱諾,只覺得頭頂目光灼灼,竟比烈日更為炙熱。馭者揚鞭,馬車緩緩離去,絕塵的殘像映照血紅的夕陽,史恭的心情便如那抹絕豔的萬丈霞光一樣,隱隱難安。門裡忽然衝出來一個綠色的小小身影,奔得是那麼地急,沒等史恭來得及反應,那道墨綠的影子已飛快地朝著夕陽奔去。史玄追出了門,他也沒料到那稚兒的腳力這麼好,直追出半里地才生生拉住了他。他扭著身子不說話,史玄掌心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他就這麼臉朝西擰著,脖子抻得老長,不住地扭動身子掙扎。“病已!”史恭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你這孩子,跑什麼?”史玄將他扳過身,劉病已淚流滿面,一雙拳握得緊緊的,神情倔犟,雖然哭得很不像樣,卻仍是一句話都不說,連一絲抽泣聲都沒有。史恭揮揮手,“回家去。”劉病已吸著鼻子,雙手胡亂地抹了把臉,哽咽道:“廷尉監叔叔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史恭與史玄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對這個年僅五歲的孩童解釋,一時無言。“我知道……我知道……”他憋著氣,眼淚嘩嘩地流,“廷尉監叔叔把我送來這裡,日後總有一天,你們也會再把我送到別處去!沒人……沒人喜歡我,沒人喜歡我……沒人要病已!”他放聲大哭,傷心到了極處,便開始不住作嘔。史恭、史玄父子兩個不曾提防,只聽哇的一聲,一口穢物吐在史玄手上,史玄哎喲一聲,急忙縮手。劉病已只是啼哭,邊哭邊嘔。史玄又氣又惱,酸腐的臭氣黏在衣袖上,令人作嘔。史恭唉聲嘆氣,連聲道:“作孽啊作孽,還不快將他抱回家去!”說話間劉病已已吐了一地,惡臭不斷,啼哭不止。史玄原不願再碰他,無奈父親下了命令,他心裡厭惡,臉上自然也沒了好氣色,屏息將孩子抱了起來,快速往家奔去。史家原先仗著史良娣得了不少富貴,所以家中也曾奢華一時,這幾年少了倚靠,雖然日趨沒落,行事做派卻仍保留了當年的風氣。尋常人家一日兩餐,到了史家仍是按照舊習,一日三餐。劉病已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仍是啼哭不止,任是闔府上下所有人一起撫慰,都哄不得他有半刻安寧。全家人均感頭痛欲裂,正愁沒法收場,忽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來,站在階下稟道:“太夫人要見皇曾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