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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是一愣。史恭聽聞母親召喚,不敢違命,但劉病已哭得實在叫人頭痛,想替他換件乾淨衣裳他都不肯,整個一刺頭似的碰也碰不得。史太夫人年近七旬,糰子臉,雙下巴,略顯富態,面相十分慈祥可親。劉病已幾乎是被人提拎到太夫人跟前的。太夫人眼神不大好使,早先聽說曾孫兒逢大赦免了罪,從牢裡釋放出來後要被送到家裡來,便日日期盼,這會兒當真來了,卻見劉病已小小年紀,身小體弱,涕淚縱橫地一路哭進門來,心中大慟,忍不住喊了聲:“我的兒……”想到自己故去的女兒,悲痛難忍,將還在哭鬧的劉病已一把摟進了懷裡。一老一小哭成一團,倒叫史恭等人沒了主意。史太夫人年輕時只得一子一女,女兒成年後入了太子府,生下一子劉進後,晉作良娣。全家仰賴著這個女兒,家底逐漸殷實起來,倒也豐衣足食,成了地方上的大戶。可誰曾想四年前那場巫蠱案突然將衛太子乃至整個衛氏捲入風暴之中,她還沒回過神來便聽聞女婿叛變逃離,衛皇后被廢,女兒更是莫名其妙地沒了。按照漢律,若父母獲罪,子女亦不能窩贓包庇,否則同罪論處。當時衛太子叛逃在外,史家人戰戰兢兢地就怕這個女婿跑家裡來躲藏,根本顧不上管女兒及外孫一家老小的死活。可饒是如此,地方官吏整日派兵駐守,將闔府上下圍了個水洩不通,拘了將近一個月才撤了兵。之後再使人打聽,才知衛太子畏罪自縊,太子家人全都下了獄,問了罪,竟是一個活口都不剩。“我的兒……我可憐的兒啊!”太夫人抱著曾外孫,心裡想到自己的女兒、外孫,哭得愈發傷心。劉病已本哭得兇,這會兒被這老媼摟在懷裡這般一哭,反倒愣住了,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史恭等人怕暑熱過盛,老夫人太過傷心,難免中了暑氣,傷了身體,少不得上前好言相勸,誰知這反惹得史太夫人動了怒,指著他們啐罵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一個個都嫌棄他來著,生怕擔上干係。你們不要他,我要!你們不養他,我養!我不信我這把老骨頭,能拉扯你們這些子子孫孫成人,還就養不活一個小曾外孫!”史恭急忙領著妻兒一起跪在母親面前,噤聲不語。太夫人紅著眼,替劉病已抹乾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別怕,我是你曾外祖母,日後曾外祖母請人教你讀書識字,明理懂事,一定將你撫育成人。若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娶妻生子,我即便下了九泉,與你祖母也總算有了交代。”說著,眼淚又淌了下來。劉病已怔怔地看著她,忽然伸出小手替她將淚水抹去,稚聲稚氣地問:“曾外祖母,你會不會和廷尉監叔叔一樣,不要病已,把病已送到別處去?”太夫人見他問得可憐,憐惜之情更濃,情難自禁地將他摟緊,拍著他的背說:“你以後就住在這兒!這兒就是你的家!”02、入籍左側的車輪有些開裂,每轉過一圈,便會發出一聲難聽的吱嘎聲,然後車身便跟著咯噔一下顛顫。劉病已坐著這輛破舊不堪的牛車從東往西,坐了大半月才總算到了長安。他對長安沒什麼印象,一年前離開時,也是被人直接從郡邸獄中送走,當時他只來得及看了眼長安城外圍高高的城牆。“到了。”馭者勒了韁繩,他乖覺地從車上取了自己的包袱,那裡頭有曾外祖母給他整理好的幾件舊衣裳,還有二舅舅史曾給他做的一把小木劍。劉病已從車上慢吞吞地爬了下來,首先跳入眼簾的是兩座聳天入雲的闕樓。他個子本來就矮,這會兒站在闕樓下,仰天而望,愈發覺得自己渺小猶如螻蟻。天空瓦藍通透,連一絲雲彩都尋覓不到,劉病已懷裡抱著包裹,張大了嘴,呆呆地仰望樓頂重闕。天空有黑色的飛鳥展翼滑過,像一道流星,轉眼沒了蹤跡。“在這候著。”闕下站著一排持戟侍衛,每隔數丈便站了一人,一路延伸到宮門前。巍峨高聳的東司馬門讓人望而生畏,向來膽大的劉病已忽然間怯步起來,緊緊地摟著包袱,抱頭蹲在了地上。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東司馬門突然開啟,沉重的銅門向兩邊推開,侍衛們的腰桿挺得筆直,神情莊重。腳步聲窸窸窣窣,隔得雖遠,還是能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響,轉瞬從敞開的宮門內陸陸續續走出一群身著長袍的公卿。劉病已瞧得目不轉睛,身後突然有人將他一把夾抱而起,飛快地拖走。闕樓的東西兩面停了許多華麗的馬車,劉病已伸長脖子,遠遠地瞧見那些公卿士大夫們在闕下作揖道別,然後各自上了馬車散去。“怎麼把他帶到東司馬門去了?”“不是說送入掖庭嗎?”“屬籍報上去了沒?沒有你也敢把人往未央宮送?”“難道要先送到大將軍府?”“你怎麼如此糊塗呢,霍將軍打理朝政都來不及,哪有閒工夫管這事?自然是先送到宗正那裡,報了屬籍再說!”劉病已完全不懂那些大人在說什麼,他也沒興趣弄懂,見他們爭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