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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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昆斜靠在廣告箱上，看著手裡的煙，說：&ldo;你之前不是還嚷著不想幹活，要回學校放鬆的麼。&rdo;&ldo;可我回來一天就沒意思死了，上班雖然累，但有錢賺啊。&rdo;萬昆彈了一下煙，淡淡地說：&ldo;領班說現在嚴打，店裡不能留那麼多人，等這陣過去會給通知。&rdo;第二天上班，何麗真進了辦公室，被劉穎塞了一摞子筆記本。何麗真問：&ldo;這是做什麼的？&rdo;劉穎擦了擦頭上的汗，說：&ldo;昨天去市裡開會，這是會議成果&rdo;可這是空的筆記啊，何麗真翻了翻。那邊劉穎接著說：&ldo;開了兩個多小時，什麼有用的都沒說。前不久不是有新聞報道a市有兩個高三學生頂不住壓力跳樓了麼，主要就是討論這個來著。看有什麼方法能更好地跟學生溝通感情，舒緩壓力。&rdo;何麗真還是沒有明白，看了看手裡的筆記本，說：&ldo;那這是幹什麼的？&rdo;劉穎說：&ldo;我想了一下，與其開什麼班會，舉行亂七八糟的活動，不如寫個週記省心。&rdo;她轉過椅子，拍拍何麗真的肩膀，說：&ldo;你們胡老師管班級，事情太多，就給你做了。你辛苦一下吧。&rdo;&ldo;沒關係，可以的。&rdo;何麗真說。&ldo;意思一下就行了。&rdo;劉穎說，&ldo;領導新上任，就喜歡鬧騰。&rdo;等她把這個訊息傳到班級裡的時候，果然一片哀嚎聲。&ldo;多大了還寫週記啊‐‐&rdo;&ldo;那下學期是不是還得寫日記啊？&rdo;其實何麗真也覺得這件事有點沒必要，但是上面要寫，她也沒辦法。&ldo;這個……&rdo;何麗真說，&ldo;我不規定字數，也不規定內容，你們想寫點什麼都行。&rdo;&ldo;是不是寫一句話也行啊‐‐&rdo;下面有人喊，大家哈哈大笑。何麗真也樂了，說：&ldo;一句話太少了吧，怎麼也寫個四五句再交。&rdo;找來一個同學把筆記本發下去，同學你一句我一句地瞎聊，何麗真笑著看著他們。她笑著笑著，目光就與後排的萬昆對上了。萬昆安靜地坐在那，兩隻手放在桌子下面，毫不迴避地與她對視。何麗真與他目光交錯，回到黑板上，開始上課。接下來的一週，萬昆居然每天都來上課。週五下午，胡飛在辦公室裡泡了一杯茶，端在手裡，跟幾個女老師閒聊。&ldo;老實了這麼多天，不是好兆頭。&rdo;胡飛說。彭倩說：&ldo;人家鬧不行，不鬧也不行，胡老師你可太難伺候了。&rdo;&ldo;我是真不希望他來學校。&rdo;胡老師一臉真誠地看著彭倩，說：&ldo;就像個定時炸彈似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爆了。&rdo;何麗真手拿著筆，正在低頭批第一次交上來的週記。一共交上來三十幾本，寫超過五十字的只有六本，超過一百字的只有一本，何麗真把這個學生挑出來。這個學生叫吳威，何麗真回憶了一下，是個小胖子，學習還挺認真，語文課上難得會記筆記。在高三六班這個大環境裡，居然還有這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學生，週記裡詳細地寫了他一週的學習計劃，何麗真倍感激動，認認真真地回覆了幾百字的內容，鼓勵他繼續好好學習。再往後看，何麗真驚訝地在交上來的筆記本里發現了萬昆和吳嶽明的。吳嶽明的週記在上面，何麗真翻開，發現他在第一頁上畫了一個巨大的笑臉。&ldo;……&rdo;何麗真拿著筆，醞釀了半天，最後在回覆的地方寫了一行字‐‐畫的不錯，下次請交文字版。換到萬昆的週記，何麗真看著筆記本上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萬昆的字跡，又大又糙，張牙舞爪的好似簽名。有了吳嶽明的打底，何麗真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了，等她翻開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萬昆什麼都沒寫。何麗真把本子來來回回地翻了好幾遍，也沒有發現使用的痕跡。空白的？身後，胡飛還在跟彭倩熱烈討論怎麼樣能讓萬昆順利畢業。當然了，何麗真知道，他們說的&ldo;順利畢業&rdo;，只是想讓萬昆早一點離開學校。她覺得自己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何麗真低下頭，一邊聽著其他老師的對話，一邊漸漸呆愣起來。她眼中白白的紙，也慢慢幻化成一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