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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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不見，但是何麗真聽見了。那裡有爭吵的聲音。何麗真把五十塊錢塞到司機的手裡，拎著包往那邊走。路是土路，何麗真坐了太久的車，腿有點發軟。她緊著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了人影。在院子門口停著幾輛摩托，裡面站了四個人，把院子口堵住了。院子裡面有亮光，從房頂支出來一根木杆，上面纏了幾圈電線，最前面吊著一個電燈泡，正發著昏黃的淺光。燈泡旁，零星地圍著幾隻飛蟲。燈泡下面，一個人站在那裡。是萬昆。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髮上，顯得臉上的陰影更重了。何麗真的步伐忽然停下，她離他還有些距離，但是她卻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她像是把他看了真切一樣。他一定還是那副樣子，頭髮稍稍擋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凹深，頭微微低著，沒有表情，也不說話。&ldo;這都幾天了‐‐！？&rdo;忽然有人吼了一聲，何麗真連忙回過神來。&ldo;不是我們為難你！欠債還錢‐‐！現在是誰不講理‐‐！？&rdo;萬昆似乎回了話，但是離得太遠，何麗真聽不清楚。她拿著包從路上下來，來到院子這邊。她離得越來越近，但是那些人都太專注了，沒有人看到她。&ldo;你要是拿不出錢，以後也別出門了！&rdo;這邊打頭的是個光頭，他指著萬昆，說：&ldo;這都拖了第幾天了！？都他媽一家子垃圾！一家子垃圾‐‐！怪不得那騷貨病死了，該‐‐！&rdo;他一邊說，猛地往旁邊踹了一腳，廢物堆被踢倒，嘩啦啦地滾了一地。萬昆整個人陰沉沉的，聽著那光頭的叫罵，他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剋制住不衝上去。&ldo;也不是不還你錢，你就不能寬限幾天？&rdo;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然後屋門開啟，一個瘦弱的老漢從屋裡出來。他唯唯諾諾地站在萬昆身後，渾濁地眼睛滿是晦氣。&ldo;成天逼著，欺負人麼不是。&rdo;&ldo;欺負人？&rdo;那光頭冷笑一聲，說：&ldo;借錢的時候咋不提欺負人呢？嗯？你個老逼頭子，就差跪地上求爺爺了！現在知道欺負人了？我他媽寬限你們幾天了‐‐！？我cao你個‐‐&rdo;他罵起勁了，旁邊地上撿了一塊磚頭，朝那老漢扔了過去。萬昆忽然動了。在光頭彎腰撿磚的時候，萬昆已經邁開步子，光頭起身，磚頭還沒脫手，已經被萬昆抓住手腕，萬昆也沒有動手，只把磚頭扔開，然後推了光頭一下。光頭後退幾步，被後面的人扶穩。萬昆站在院子中間，低聲說：&ldo;現在沒有錢，你再給我一個星期，五天也行。&rdo;&ldo;一個星期？做夢吧你‐‐！&rdo;光頭一揮手，後面幾個男的就上去了。萬昆咬牙，快速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朝身後大喊一聲：&ldo;進屋去‐‐！&rdo;身後老漢嚇得直哆嗦，趕緊進屋，把門鎖上了。光頭這邊武器明顯高階不少，幾個男的從褲腰帶裡抽出甩棍，衝著萬昆就過去了。就在兩方一觸即發‐‐或者說已經發了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喊了進來。&ldo;別動手‐‐！！&rdo;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邊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門口。何麗真腳下不穩，強裝鎮定地看著光頭，問：&ldo;你要錢就要錢，打什麼人。&rdo;萬昆在看到何麗真的一瞬間，人就定在當場。直到光頭沒好氣地朝何麗真走過去的時候，萬昆才反應過來，幾步衝過去，擋在何麗真面前。何麗真往旁邊挪了挪，光頭瞪了萬昆一眼，轉頭看何麗真，&ldo;你誰啊？&rdo;何麗真臉上冷冷的，說：&ldo;還差多少錢？&rdo;光頭樂了，&ldo;怎麼，要還錢？&rdo;他衝萬昆抬抬下巴，說：&ldo;你問他，差多少。&rdo;何麗真側目看了萬昆一眼，看不清臉，只能感覺到他神色陰沉沉的。&ldo;不說？不說我替你說，差十八萬，你還吧。&rdo;何麗真一聽，險些沒站住。她握緊揹包，儘量平穩聲音說：&ldo;你說什麼？&rdo;&ldo;十八萬！聽不清麼？十‐‐八‐‐萬‐‐！&rdo;光頭抻著脖子喊，何麗真忽然察覺身旁的萬昆一動，她瞬間意識到萬昆想要上去揍人，連忙伸手拉他。何麗真扯著他胳膊，覺得跟拉一根鐵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