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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督理確實是身體不大強壯,不但怕冷,也很怕累,一有工夫就在床上躺著,這也正中了張家田的下懷。趁著雷督理靜臥休息,他兩隻眼珠子亂轉,把這車廂風光看了個飽。雷督理在天津另有公館,也是富麗堂皇的大洋房,而且洋得很徹底,連院子裡的花木都按照西洋風格,修剪成了標準的幾何形狀。張家田愛這個院子,看它利落鮮明,比那東一塊山石西一道流水的花園子漂亮多了。雷督理不叫他,他能在院內的草坪上溜達半天‐‐有錢人家,不服不行,連草都長得格外細密硬實。&ldo;我這是走了什麼大運?&rdo;他一邊低頭看著腳下那草,一邊心亂如麻的想:&ldo;怎麼就連邁幾步,走到這地方來了?&rdo;人若是在這地方站過了,先前的窮街陋巷就走不得了,再看原來那幫窮兄弟,也覺得都是狐朋狗友了。雷督理那個盛氣凌人的衛隊長,瞧著也不比他張家田年長許多,然而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動輒就昂著腦袋用鼻孔看人,已經是威風得沒了邊兒。論力氣,論腦子,論身量,論相貌,他都比得過那位衛隊長,所以,憑什麼他就只能當聽差奴才呢?憑什麼他就不能也當一回衛隊長呢?何況,雷督理分明是挺喜歡他的。自從認識了雷督理,張家田就時常的心亂,但是此刻在這草地上站住了,他抬頭看著高天流雲,目光越高,心靈越沉,竟是無端的忽然鎮定了下來。他想雷督理就是不提拔自己,就是哪天忽然翻臉不用自己了,自己也還是要感激他。若沒遇見他,自己大概就要永遠活在那個舊世界裡,不知道什麼叫富貴,不知道什麼叫壯志。張家田存了感激的心,對雷督理越發的盡心盡力。他本不是會伺候人的人,如今不會也會了。雷督理躺在沙發上打瞌睡,他見了,悄悄的從臥室抱出一條薄毯子,展開了輕輕的給雷督理蓋上。他是加了一萬分的小心,然而衛隊長穿著硬底大馬靴,一路咚咚咚的大踏步走了進來,震得雷督理立刻睜了眼,他那點兒小心全白費了。睜了眼睛的雷督理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衛隊長向他立正敬禮,然後粗聲大氣的說道:&ldo;請問大帥,是今天晚上登車回京,還是明天回?&rdo;雷督理歪過頭,看著他:&ldo;不一定。&rdo;&ldo;還請大帥把時間定下來,否則一旦臨時要走,恐怕卑職這裡,要措手不及!&rdo;&ldo;措手不及?&rdo;雷督理問道:&ldo;有什麼準備需要你做,你會措手不及?&rdo;衛隊長不看他,器宇軒昂的自顧自回答:&ldo;卑職需要保護大帥的安全!&rdo;雷督理答道:&ldo;幸有清章的保護,本帥安全得很。&rdo;衛隊長‐‐大名叫做嚴清章‐‐聽了這話,隱隱的把腔調往上一挑:&ldo;大帥謬讚,這本是卑職的本分!&rdo;張家田在旁邊聽著,就聽這二人話裡有話,不是好客氣。拿眼看向雷督理,他見雷督理作勢張嘴要說什麼,但一口氣撥出來,雷督理又洩氣似的陷回了沙發裡。&ldo;下去吧!&rdo;他從毯子下伸出一隻手,向外一揮:&ldo;我沒工夫陪你鬥嘴。&rdo;衛隊長倨傲的敬了個禮,轉身就走。張家田等到衛隊長真是走遠了,這才轉向了雷督理。雷督理這人挺和藹,所以他也就大著膽子,做出了一點關懷:&ldo;您生氣了?&rdo;雷督理把手縮回了毯子裡去:&ldo;我生什麼氣。&rdo;張家田不便太居高臨下,所以在沙發前蹲了下來,要比雷督理稍矮一點:&ldo;不生氣就好。衛隊長那人可能就是這種脾氣……&rdo;&ldo;胡說!我這兒是他耍脾氣的地方嗎?&rdo;此言一出,堵的張家田無話可答,只能笑了一笑。而雷督理見他笑著沉默了,卻又壓低了聲音說道:&ldo;清章和我有點親戚的關係,論起來,他應該叫我一聲表叔。他是苦出身,家裡窮,小時候陪我讀過兩年書。那時候他小,我也大不到哪裡去,我淘氣,常欺負他,他就記了仇。&rdo;張家田聽到這裡,沒聽明白:&ldo;他和您有仇,您幹嘛還要提拔他當您的衛隊長?&rdo;雷督理答道:&ldo;哪裡是我提拔他,他是別人薦過來的,我是不能不用,他也不能不幹。&rdo;張家田越發的莫名其妙了:&ldo;難道他是大總統薦過來的?您為什麼不能不用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