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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嘴唇貼上了茉喜的耳朵,&ldo;他們也怕我跑,一直盯著我呢。我不跑,他們認我做司令,我要是跑了,他們能綁了我去投降。&rdo;茉喜知道陳文德口中的&ldo;他們&rdo;,乃是他手下僅存的那批軍官。那幫人對他的確是有忠心的,然而有忠心,沒前程,甚至很快也要沒命,所以他們也委屈,也怨恨,只有讓陳文德跟他們共存亡,他們心裡才能稍稍地舒服一點。將手臂長長地伸進一旁暗處,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兩個大饅頭。撕下一塊向後一遞,她把饅頭喂進了陳文德的嘴裡。和陳文德一樣,此刻的小武也在吃饅頭。拎著整整一皮箱的鈔票,他坐在一棵老樹下,咽棉花似的咽饅頭。早春時節,地面冰雪消融,然而無花無草,沒有絲毫的綠意。他那一身舊襖褲和土地打成一片,他整個人都是土色。這是他進山後的第二天,路沒走出多遠,然而遇到了好幾撥巡邏兵‐‐他看見了兵,兵可沒看見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會那麼地不起眼。有一次他和幾名士兵幾乎走了個頂頭碰,可是靜悄悄地往一棵老樹後面一站,士兵們從老樹旁邊走過去,竟然硬是沒有發覺他。人和土是一個顏色,土和樹皮是一個顏色,小武就這麼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路上連個野貓野狗都不招惹他。他也聽見炮聲了,這麼密集的炮聲,他從軍十年,第一次聽。從此地到陳文德的駐軍之處,如果讓他敞開了走,走個一天半夜也就到了,但他現在不敢&ldo;敞開了走&rdo;,他須得走一步瞧三瞧,並且不能走大路,只能鑽小道。小道上除了野獸,還遍佈著捕捉野獸的機關陷阱,憑著這麼個走法走回去,要走多久?小武自己也不知道。將最後一口饅頭硬填進嘴裡,他默然起身,思想和表情似乎都被早春寒風凍住了,像個冷漠的鬼一樣,他又上了路,心中只有微微的一點火星在閃爍放熱,是他對陳文德的親情,和對茉喜的愛情。親愛的兩個人啊!天很快就黑了。在天黑之前,陳文德披掛整齊地露了面。小兵們拼死拼活地打了幾天幾夜,命小的是早死了,命大的沒死,也全糊塗了。一個個的紅著眼睛,因為聽聞對方不接受自己的投降,所以全有些瘋狂,是拼著要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架勢。陳文德就是要他們瘋狂。他站在人前,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茉喜躲在窩棚裡,卻是已經換上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軍裝。除了軍裝之外,她雙手各拎著一個包袱,一個包袱極其重,包著金條與英鎊,另一個包袱也不算輕,是兩身便裝和兩雙好鞋。她早就和陳文德商量好了,等到晚上大戰一開,陳文德一回來,他們立刻就往外跑。趁著夜色進了山,他們馬上改頭換面,無需旁人接應,陳文德這些年走南闖北,沒有他走不通的道路。只要離了這一片是非之地,他們就安全了。找一列南下的火車一坐,南邊的大碼頭有的是,憑著手裡的黃金英鎊,先過他幾天好日子再說!平心而論,這個前景絕不算糟,但前提是他們得活著逃出這一片大山。茉喜豎起兩隻耳朵,靜靜傾聽著外界的動靜。炮聲又響起來了,不是朝自己這個方向打的,因為陳文德把大部隊集合到了村莊周圍,那一千多死剩下的小兵,是他給敵人預備的活靶子‐‐一千多人,夠山上的炮兵轟一陣子的了,等這一千多人死絕,他陳某人應該是早帶著媳婦跑得無影無蹤了。果然,山間那一片村莊谷地很快被大炮轟炸成了一片火海,而在一側高高的山脊上,萬嘉桂站在炮兵身後,舉著望遠鏡往戰場眺望,越是望,他的手越哆嗦!他想那火海里也許就有茉喜一個!他不愛茉喜,或者說,他不是那麼地愛茉喜。但不愛歸不愛,他不能殺茉喜!旁人的隊伍,他管不了,但他自己的一團人馬,總能乖乖聽他的話。單方面停戰是不行的,他知道自己這個團裡安插著孟師長的眼線,他若是敢在這個時候擅作主張,事後孟師長絕對饒不了他。不能公然停戰,明目張膽地打馬虎眼也不行,想要在這上面動手腳,他非得動腦子不可。於是慢慢地放下望遠鏡,他把臉一板把眉毛一擰,在隆隆巨響之中忽然做了獅子吼:&ldo;混賬東西!炮是這麼打的嗎?&rdo;近處的炮兵們嚇了一跳,登時停手立正望向了他。萬嘉桂面目猙獰地猛然抬手向遠方暗處一指,&ldo;是誰把你們訓練出來的?瞄準都不懂嗎?哪裡熱鬧就往哪裡打,你們當這是在逛廟會嗎?去!掉轉炮口,十點鐘方向,還有你們‐‐給我瞄準正前方!讓陳文德的人無法往山上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