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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德離開了村莊,在一處最隱蔽的小山坳裡搭了個窩棚做指揮所‐‐他想逃,可是戰事激烈,存餘的軍官們把他當成了主心骨,日夜總有人跟著他討主意,他連蹲個茅坑都不得清閒。茉喜這回真是和他一條心了,守著兩隻包袱,她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再不挪窩。陳文德給了她一把手槍,她隨身帶著,也不嫌冷和沉。有時候陳文德被部下逼問得急了眼,在指揮所外大喊大罵,她透過一個充當窗戶的大窟窿向外望,看著陳文德那怒目金剛一般的姿態,不由得感覺無可奈何‐‐這實在不是她心中理想的丈夫,可是沒她挑三揀四的餘地,陳文德就陳文德吧!陳文德對她好,她也對得起陳文德,這樣的情義,做夫妻就足夠了。只是小武始終不回來,這讓她心中很忐忑。和陳文德一樣,她也不大相信小武是起了異心,但若說小武是死了,她也還是不能接受。在茉喜和陳文德一起惦念小武以及小武手中的鉅款之時,小武已經在山外露了面。他在山西耽擱了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之後,他待不住了。他想念茉喜,甚至也想念陳文德。無論陳文德死不死,他都要儘快地趕回去。陳文德沒死,那說明他武治平命不強,一生只能給他陳家當奴才,當奴才就當奴才,他認命。陳文德死了,那他更得早回去,茉喜再厲害也是個小女人,而且是個沒什麼節操德行的小女人,陳文德一死,怕她不會掉過頭去找萬嘉桂?反正他們連孩子都養出來了,想要舊情重拾,真是太容易了。小武覺得茉喜真是個玄妙的存在,茉喜沒來之前,他只是活著,活得無憂無慮、無慾無求;茉喜一來,他的憂慮欲求就都有了,喜、怒、憂、思、悲、恐、驚,也都有了。都有了,人就長大了,回不去了。在小武磕磕絆絆地向前走時,陳文德蹲在充當指揮所的窩棚裡,懷裡摟著茉喜。炮彈正在四周的山石地上爆炸開花,崩起來的石頭碴子和子彈也差不多,將窩棚打成個千瘡百孔。陳文德頭戴鋼盔,身披兩床棉被,像摟個小貓小狗似的,把茉喜緊緊地擁在了懷裡。這個時候,他身邊只剩了幾十名衛士,另外還有大部隊,但是大部隊在距離此地三里之外的一道山溝裡,正在架了機槍掃射要往下衝鋒的敵軍士兵。陳文德是個心狠的,明明自己馬上便要腳底抹油了,但是口中一點話風也不露,眼看著小兵們一茬一茬地給他上陣送死‐‐就是要讓他們死,死得自自然然,讓任何人都不犯疑心,等到殺人的和被殺的一起覺出不對勁時,他老人家早帶著媳婦跑出十萬八千里了。十萬八千里是誇張了點,不過翻過這幾座大山還是沒有問題的。他身體好,茉喜身體也好,兩個人都是結結實實的,能走能跑。想到茉喜的&ldo;結實&rdo;,陳文德忍不住低下頭,在隆隆炮聲中親了親她的頭頂‐‐多好的一個小女人,又美又辣又懂事,永遠不給自己添麻煩,越是在緊要關頭,越能顯出她的頑強與利落。世上還有這麼好的太太了嗎?肯定沒有了。要是有,他會在前三十幾年一直打光棍?茉喜蜷縮著蹲在他的懷裡,其實是很怕的,但是如她一貫的作風,她能忍。咬緊牙關閉了眼睛,她將一隻冰涼的手搭上了陳文德的手背,手背粗得像老樹皮一樣,然而火熱。茉喜一邊汲取著他的熱量,一邊想等逃過了這一劫,自己非得弄點熱水香皂,好好搓搓他這隻老手不可。陳文德這個窩棚搭得很巧妙,他利用了一處凹陷入山的淺石坑,棚頂一半是石頭,一半是草蓆,他帶著茉喜往窩棚深處一縮,後背靠著石壁,倒是頗有安全感。儘管炮彈像流星一樣接二連三地砸上地面,但總不至於把山炸塌,活埋了他倆。茉喜閉眼低頭地忍了片刻,感覺地面震動得不是那樣厲害了,這才扭頭把嘴唇湊到陳文德耳邊,大聲問道:&ldo;開炮的是誰?是萬嘉桂嗎?&rdo;陳文德干脆利落地一搖頭,&ldo;不知道!不是他,也是他們那一派的人。&rdo;茉喜很痛快地換了話題,&ldo;咱晚上走?&rdo;陳文德依舊是乾脆利落,&ldo;晚上走!&rdo;茉喜明知道在這震天撼地的炮聲之中,自己喊破嗓子也不會被人聽了去,但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ldo;晚上走……沒事吧?&rdo;陳文德低下頭,在陰暗之中向她詭譎一笑,&ldo;我早把路線看好了,天黑之前我下令反攻,等到山上山下打亂套了,就是咱們走人的時候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