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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把眼屎蹭在衣襟上,回頭對著院內扯嗓子喊了一聲:&ldo;孫八!這兒有人來找大個子,是不是你伺候的那個癱子啊?&rdo;不知從院內哪間房裡傳來了咳嗽氣喘的回應:&ldo;孫八出去了!&rdo;婆子雙手端著尿壺,打量著三錦說道:&ldo;往外走,院後棚子裡面有個癱子,是家裡人不管,送來僱人伺候的,個頭兒也挺高;你瞧瞧去吧,進門時小心點,那裡面髒的怪噁心人的!&rdo;三錦看著這個婆子,心想這人都嫌髒的地方,那不就是糞坑了麼?三錦覺著嚴云農無論如何不會住進糞坑裡,所以心中隱隱有些失望,懷疑朱小姐當時是故意寫個假地址來把自己支走。不過既然來了,就總不能這樣白白裡去,至少也得去院後瞧一眼。他踩著一堆爛木頭,登高上遠的繞到了院子後方,果然看到一間三面披著爛席子的矮棚接在院牆上。走過去仔細檢視一番,他沒找到門,只從棚壁上發現了一個垂著破門簾子的大洞。這個洞大概高到他的胸膛處,他站在外面,已經隱隱嗅到了一絲臭氣,就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此處還值不值得自己深入。伸手掀開簾子,他屏住呼吸深彎下腰,一橫心鑽了進去。棚子裡很昏暗,光線只從四壁孔洞處射進來,內中也並沒有床鋪,只在角落處散落著一大堆稻草。一人從草堆中探出個上半身,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三錦放開呼吸,登時就覺著自己真是掉進了糞坑。抬手掩住口鼻,他低下頭細瞧了,就見那人身上穿著看不出顏色的破爛棉襖,頭髮都長到肩膀處了,蓬亂糾結有如鳥窩,兩隻手從袖口中伸出來,凍的紫裡蒿青,指甲也長的好像爪子‐‐若是到了夏天,這人必能招來一萬蒼蠅。三錦現在連喘氣都覺著厭惡,更別提去觸碰地上這人。伸腳用皮鞋尖踢了踢對方,他出言命令道:&ldo;喂!翻過來讓我看看!&rdo;那人哆嗦了一下,沒翻身,也沒出聲。三錦直起腰來重新審視了對方,忽然發現他這個身架子也隱約有點像嚴云農。從大衣兜裡掏出手套戴上,他蹲下來,揪住了那人的頭髮向上拽:&ldo;抬頭!&rdo;那人的腦袋很重,彷彿自己沒有知覺似的。三錦在一定距離之外,伸長手臂花大力氣才將他薅著抬起頭來。他看到一張依稀熟悉的面孔,汙穢不堪、枯瘦如鬼。三錦撥出了一口氣,不能置信的輕聲喚道:&ldo;老嚴?&rdo;那張髒醜面孔上的眼睛本是瀕死一般的半閉著,可聽到這聲呼喚後,竟是慢慢睜開了。眼中射出的目光是懵懂而悲傷的,對著三錦凝視了片刻,他忽然笑了一下,隨後啞著嗓子開了口:&ldo;三錦,咱們又在夢裡見面了。&rdo;三錦緊緊抓著嚴云農的頭髮,忽然就哭了出來!他湊近抱住了嚴云農的上身,一邊抽泣一邊把人從草堆裡往外拖:&ldo;老嚴……你怎麼變成這樣了?&rdo;他抑制不住的嗚嗚哭出聲來,眼淚瞬間就流了一臉:&ldo;你怎麼變成這樣了?&rdo;嚴云農像一條脫了節的長蛇一樣,被三錦從草堆裡抻了出來。他的頭臉蹭在三錦懷裡,感受到了溫度。這讓他恍惚起來,感覺自己這個夢做的未免過於逼真了。&ldo;三錦!&rdo;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上方傳來了一聲哽咽:&ldo;我在這兒呢!&rdo;嚴云農那久已木然的頭腦裡驟然發生了一場大爆炸‐‐他掙扎著仰起頭:&ldo;你從日本回來了?&rdo;三錦拼了命的要把他拉出棚子外去,同時嚎啕著答道:&ldo;回來了……你怎麼了?你都沒人樣兒了……&rdo;嚴云農回手也摟了三錦,氣息顫抖的簡直說不成話:&ldo;我……我……炮彈片打進我的腰裡,傷了神經……我……我……&rdo;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把臉貼在三錦胸前,他吭哧吭哧的也哭了起來。三錦花了幾塊錢,從大雜院裡僱了兩個小夥子,用門板把嚴云農抬出衚衕,直接就近送進了一傢俬人小醫院。嚴云農躺在門板上時,三錦看清了他的全貌‐‐他的褲子從膝蓋往下就散碎了,雙腿細瘦如柴,面板上一塊塊的盡是潰爛;腳上沒有鞋,凍瘡都連成了片。儘管是冬天,可一陣陣臊臭氣味還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直衝鼻端。